心靈工坊 2024/03/07-2025/01/16 沈志中【拉岡學派精神分析】系列講座*zoom授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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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色的青春:十個色情工作少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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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婦女救援基金會(TAIPEI WOMEN
書系:Caring 020
定價:200 元
頁數:208 頁
出版日期:2003 年 09 月 15 日
ISBN:986757401X
 
特別推薦:王念慈;王浩威; 李豔秋;陳淑麗;詹怡宜;羅文嘉
 
連夏天都感覺冷──羽壎的故事

我叫羽壎,從小就住在台北,再過一個月,我就滿十八歲了。一年前,我剛被抓到時,不知道會被送到教養來,在警察局時他們說要找社工來,我很緊張,我不知道社工是什麼。警察說我未成年,屬於民事,一星期後就可以回家了,社工卻說一個月後開庭,等裁定才知道。我以為要送我去土城看守所。到這兒,我才知道世界上有這種地方。我也不知道會被判這麼久,政府對這個訊息推廣得太慢了。我知道做那種行業會被抓、被關,但是不知道會被關在這種地方,也不知道會被關這麼久,我不知道這條例。真的很討厭。
我的朋友沒人是這樣,我進來才知道未成年做泡沫紅茶服務生也會被抓,那時我妹妹就在做,她來會客時,我跟她說不要做了,滿十八歲再去,不然會被抓。以前不知道,我也做過,可是沒被臨檢。
我國一就有點變壞,開學當天就翹課、翹家,我是故意的。爸媽本來很好,不知道何時感情變得不好,我國小六年級時,他們突然分居,我只知媽媽都不在家。後來我上了國一,爸爸才跟我說,我小六時他們就已經離婚了。我一直無法接受他們離婚。為了想引起媽媽的關心,所以我才翹家。他們離婚之後,媽媽都沒回來,我覺得她不關心我,只有爸關心我。我不回家,他們找不到我,才會知道我有些出軌,而比較關心我。誰知道,當天就被抓回家。隔天媽媽到學校就罵我,我很難過,原以為她會關心我的。從此以後我就有點壞。
小時候爸爸比較疼我,他是檢測員,媽媽的工作是電子業。爸媽都是國小畢業。記憶中媽媽只會打我,我小時頑皮又愛哭、愛鬧脾氣,媽媽會用衣架、皮帶打我,打到流血,還會要我罰跪,跪算盤、米酒蓋,都跪好幾個小時。我總是趁媽媽不在時偷偷休息。她第一次打我是我國小三、四年級時,頻率還好。都是趁我爸不在時打我。
我不會恨媽媽打我,我最恨的是媽媽跟爸爸離婚,我無法接受他們離婚。我不恨爸爸,只覺得他很可憐。我國一的時候,媽媽要離開,把他們戶頭共存的錢都領光,我爸身上只有一佰元,要養我們四個小孩。媽媽說爸爸沒錢,要他把小孩的監護權賣給她,一個五十萬。爸爸說,不管多累多苦他都不賣。那時爸爸還求媽媽不要走,他什麼錢都給她。我媽要走時,開門的那一瞬間,兩個妹妹跪著抓她的腳,求她不要走,我則站著一直哭。最後她還是走了。從此我沒辦法原諒她,對她的恨很激烈。
有時候她來看我們,說要帶我們出去玩,兩個妹妹很高興,可是我都不理她,把她當隱形人,做我自己的事。還故意在她面前抽菸給她看。她罵我,我不理她。她買衣服給我,我就當她的面把它剪掉;給我錢,我就把它撕掉。我不要。那是我國一、二時的事,我的反應很激烈。有一次我當她的面跟我朋友說:「我們走,這裡空氣很臭,我們出去。」媽媽就叫住我,問我為什麼這樣對她,我回嘴,說了一些激烈的話,還哭著離開。
爸媽離婚影響了我對家的感情,對我的功課沒有影響,因為我的成績本來就很差。我覺得朋友才會影響我的課業。國一時,我功課就很差,國二上交到一個功課好的女同學,還可以考前三名,上台去領獎。國二下我跟不愛讀書的同學在一起,跟她脫節,功課就往下掉。常跑訓導處,被記一些大小過。所以我覺得朋友影響我比較大。我不喜歡回家,寧願在外面亂逛,也不回家。外面有短暫的快樂,回家是冷清沒溫暖,連夏天都感覺冷。
我的這些朋友一、二十人聚在一起,男孩居多。女生有四個,其中一個是我同班同學。男孩大多是輟學生或外面的小痞子,有的年齡比我大,有的比我小,輟學的朋友都沒工作,家人管不住他們。我們有時也去公園閒逛,整天無所事事。國三上學期我認識了他們,那時有一個國二學妹說要帶我去認識她乾哥哥,原來他跟我同一屆,只是他輟學了。我們彼此認識後,又認識了愈來愈多的人。
我是國二下學期才開始吃藥,那時一大群朋友都在吃。吃了那種藥以後,心情很輕鬆,什麼事都拋在腦後,可以盡情跟朋友玩。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可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就是覺得很快樂,沒負擔、沒煩惱。那種藥也會讓人意識模糊、情緒高亢。我吃了藥,跟人家吵架起爭執時,什麼都不怕。打人也不覺得別人會痛;傷害了自己也不知不覺,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受傷。幾個小時之後,藥退了,會累、想睡覺,睡得很安穩,醒來後變得很有精神,可是會腰酸背痛。受的傷這時才會痛,身體也不舒服,不過覺得時間過得很快,以為已經睡一整天,其實只睡幾個小時而且。吃過東西後又想吃藥,有什麼藥我就吃,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藥,只覺得吃藥好好玩。獨自一個人時,比較不會做這些事,一群人在一起才會。我沒有上癮,沒有那個東西我不會死掉。
我國三時,因為翹課、打學生、打老師,所以就要被退學了。有一天我翹家後被爸爸遇到。他跟我說,不管我在外面怎麼搞,都要回去學校把國中讀完,我回答說:「好。」可是有一天我偷爸爸的錢時,在他的抽屜裡看到一張切結書,原來學校本要把我退學,爸爸去求校長、老師,保證我不再犯錯,才把我留下來。我很生氣,當場把切結書撕掉。我直接去校長室,沒敲門就進去,秘書嚇一跳,說我是那一班,怎麼可以這樣!我不管她,直接走到校長面前,說:「妳要退我學?不用妳退,我現在自己走,我不想讀了,可以嘛!」校長就說我怎麼可以用這種態度………。我還拍校長的桌子。那時我很壞,我氣爸爸沒志氣,退學就退學,為什麼去求人家。
我是吃藥後才敢對老師、校長這麼兇,你們嚇到我,我當然不高興呀。其實學校有的老師跟同學對我不錯,但是外面的朋友吸引力很大,「我帶妳去玩、去吃東西」,一群朋友嘻嘻哈哈的,很快樂,但是靜下來想,那真的沒什麼。我沒有自制力,就是會出去找他們。後來很多老師跟輔導老師去跟校長說其實我不壞……。學校就讓我畢業,沒讓我退學。
原本我只是翹家幾天後就回家,並沒有離家。一直到國三下學期,有一次,我翹家回去時,爸爸站在門口不讓我進去。他問我為什麼不回家,我說家裡很冷清,家對我來說就是旅館。那時我跟他的關係不好。他問,要怎麼樣我才願意待在家,沒有煩惱。我說:「你跟媽媽和好,不要離婚,我要一個完整的家。」那時只有我和爸爸、他的朋友住在一起,我二妹讀建教合班,住美髮公司宿舍,小妹被送回鄉下,媽媽跟另一個妹妹一起住。我說:「一個好好的家庭變成這樣,不是很可悲嗎?」我一直哭。爸爸看著我,說:「妳的願望永遠不可能實現。」我聽了負氣地說:「好!這是你說的,我再也不會回來了。」我轉頭就走。從那次之後,我就看清他們永遠不可能合好了。他們離婚對我打擊很大,我完全不能接受。
剛翹家時,我很單純,還不知道什麼叫八大行業,我們只是閒逛,無所事事,跟朋友聚在一起而已。這次我離家之後,沒地方去,又沒錢。一個男生朋友的姐姐帶我去接觸後,我才知道有這種行業。她說,有一個工作每天可賺一萬塊,是拍露點寫真集,問我要不要接。因為沒錢,我便答應了。那是穿一條小內褲,或是用東西遮著,有時裸體,擺姿態拍個十捲底片。拍完就可以拿到一萬元。
後來老闆說還有一個工作,一天可賺將近十萬元,是拍A片。我說我不要。我得知有些女孩子用電話交友來賺錢,錢花光又沒地方住時,我就隨意翻報紙,找到一個電話交友廣告。我在大安森林公園打電話,直接說我身上沒錢,想賺一點錢,對方真的答應讓我做,於是就有人來接我上班。我都是用這樣的方式賺外快。後來有人說這樣賺的錢實在太少,叫我去找公司制的。之後我就從報紙上找到兼差伴友的工作。伴友也是一對一,約在一個地方等,陪客人玩,比較難賺。這個工作是算檯的,收入跟公司對半分,收到八佰就分到四佰,私底下要如何是自己的事。
接著我又去做「摸摸茶」。那裡的客人年齡比較大,有的比我阿公還大,七十幾歲,也有年輕的。摸摸茶就是摸身體,沒喝茶,我賺檯費。另外跟客人怎麼樣是自己的事,跟公司無關。他們會隔著衣服摸,也有脫衣服的,什麼部位都可以摸,但看小姐怎麼擋。說實話,我寧願直接跟他做S(性交),也不要做這種工作,很痛苦,受不了那噁心感。而且一檯五十分鐘才一仟元,是一對一的。做S一個小時是四仟,快一點也才半小時,幾千塊就到手,更快。
後來我就去公司做純S,純S就是直接做愛。我們是公司制,公司有客人上門就帶我去接客。只要有錢領,我就接,每一次賺到的錢不一定,看客人給多少。最低二仟伍佰元,我最高曾拿到五仟。公司每個小姐的時間不一定,想去就去。我不認識其他的小姐,只是想賺錢而已,她們也一樣,我們各有各的生活。
我也有遇過一些有名的客人,有一個還是天天開心的主持人。有錢的人才吝嗇,一般人比較不會,有些客人還會帶我去吃東西、買衣服,我都說好,反正不是花我的錢。有些客人很會說笑話,跟他們聊天很愉快,嘻嘻哈哈,很像朋友。也有客人從頭到尾不說話,只是做,洗個澡。什麼人都有,各式各樣,高矮胖瘦,什麼年齡都有。有碩士、華僑、日本人,有時要比手劃腳。無論什麼行業,都會來做性交易。就算他長得像豬八戒,我還是要接受,我們那行業,人家說眼一閉、牙一咬,一下子就過去了。有的客人會叫我不要緊張,把他當男朋友、親密愛人,我沒辦法。有時我閉眼想著金城武、劉德華在我面前,不管如何都要忍下來,一下就過去了。
我知道做這個行業是不好的,會得性病。可是我需要錢,沒有錢我活不下去。我曾經求媽媽借我一個月的生活費,下個月找到正職的工作後,錢就還她,她不願意。媽媽說她不會給我一毛錢,我只能靠自己。我做過泡沫紅茶、咖啡、餐廳服務生,那些工作錢少又辛苦。我不跟爸爸要,他沒錢,他愛賭博,欠債累累,連養自己都有問題。
我想,要是我的第一次沒被拿走,我絕對不會在這裡。我覺得第一次是要給我老公的,第一次都給人了,而且又不是自願的,我就覺得無所謂了。要做什麼都可以了。
我的第一次是給了我國中交的朋友。我們四個女生之中只有我是處女,有一天,朋友設計我,說要喝酒,我不勝酒力,一喝就醉了,其中一個男生把我的第一次奪走。但是我很感激他,我沒有懷孕。他們不敢相信我是第一次,他們看我很粗魯,以為我是裝的。那個男生大我一歲,國中畢業後就沒再讀書。我喝醉後,知道他碰我,但是沒意志力去反抗,而且不覺得痛。等我落紅,他知道是第一次,就幫我穿衣服,而且不准別的男孩碰我。他說話比較有份量。等我醒來,我第一個反應是,「重要的東西就這樣給了別人!」以前我都說第一次要給我老公,結婚那天晚上才給,那天我是邊洗澡邊哭。隔天,那個男生要求要跟我在一起,我說算了,我不怪他,我不想跟他,因為我並不愛他。他就向我道歉。
國三時,我交了第一個男朋友。我們感情很好,他是我的初戀。我們親密到裸體撫摸,一起洗澡,跟他家人上陽明山洗溫泉共浴,就是沒發生關係。我們可以互洗內褲;他洗澡時,我在一邊大便;還會裸體在家裡跑來跑去、摸來摸去,就是沒發生性關係。因為我不要,除非你今天馬上娶我,不然我不會這樣做。後來我跟他發生了關係。我想,第一次都給別人了,而且我愛他,想為他生小孩。是我自己開口說要給他,這時我才知道很痛,他後來看我很痛,便想停下來,可是我不想遺憾,叫他繼續,這次也落紅。他一直以為我是第一次,我沒跟他說是第二次。最後他被退學,我被關在這裡,沒再聯絡。他打電話給我父母,說要來看我,他們叫他別跟我聯絡。爸爸反對,覺得他不好,他要我把書讀好。我在這裡讀高中,明年出去後就要升高二了,我會把高中讀完的。



失落的紫水晶
羽壎有一種強而有力、坦承直率的個性,又具有一種善於解析自己內心感受與想法的特有能力,是一個很棒的女孩子。
父母「突然」離婚,對羽壎的打擊很大,這種失落感的傷痛,就像美國食九世紀著名的叛逆又孤獨女詩人艾蜜莉?荻金生(Emily Dickinson, 1830-1886) 〈紫水晶的回憶〉這首詩的心境。

我手握一個寶石─
然後就寢─
那日天氣舒暖,清風徐徐─
我說「它將不會消失」─

醒來─我嚴斥誠實的手指,
寶石不見了─
而今,一個紫水晶的回憶
是我唯一的所有─

許多大人結婚時往往充滿能量、大張旗鼓的慶賀,生小孩時更是張揚宣告;可是要離婚時,卻不花點力氣跟孩子溝通。夫妻倆自己草草落幕,以為孩子還小不懂事,不會受傷害,結果在狀況外的孩子卻成了他們婚姻處理不當的犧牲品。其實,誠實告訴孩子才能使傷害降到最低。這甚至會是一種機會教育,讓他們明瞭相愛的人結了婚,經過幾年之後,也會有不再相愛的時候;離婚只是解決「兩人無法再一起生活」的一種策略,而不是一種罪惡,更不是極大的不幸。只可惜有能量或願意這樣做的成人少之又少。所以很多孩子在父母離婚時有所轉變,真正的原因不是「離婚」,父母在彼此分手前沒有好好處理孩子的情緒才是主因。
羽壎轉變成叛逆狂飆的少女,只是反映父母沒處理好離婚事件的一種「症狀」,尤其母親離去時的情景,那種傷痛讓她產生一股巨大的「恨的力量」。翹家結交行為偏離社會價值觀的朋友群,就成為她的「抗議症狀」,這其實不是所謂的「變壞」。
她很明白「抽菸,喝酒、飆車、打架、吃藥」這些只是短暫的快樂,沒有什麼特別的,但是能隔離冰冷的「家」所帶給她的刺痛。這些行為都只是在「抗議」父母親無法給予她完整的家的過程之一。起初她只是喜歡跟朋友在一起,並不是想變壞,跟朋友相處久了,有感情了,另一邊父母的狀態又沒改善,終於使得羽壎也跟接近毒品。毒品為她開啟了一種「脫離現實」、「拋掉痛苦」的最直接的途徑,讓她拋開所有煩憂,卻也產生狂暴無懼的能量。但是不論父母、老師,沒人辨識出來,使得羽壎在校外、校內的行為,有如孫悟空大鬧天庭一般,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
看清父母不可能復合,加上母親不肯給予經濟上暫時的支持,讓性情強烈的羽壎很自然地「自暴自棄」:既然都不被父母疼愛了,為何還要珍惜自己。走進色情行業,一步步經歷各種色情行業。這些自由度大,又能單獨作業,種類又多的色情行業,是逃家少女最容易選擇賺取自己生活費的工作了。千禧年的女孩對色情行業的觀念是「現實的需求」與「道德的框架」同時並存的。羽壎很清楚她要的只是男人口袋裡的錢來養活自己,另一方面也明瞭不能讓父親知道這事情,會傷他的心。許多人以為這些少女只在意自己的感覺而不管別人,其實,她們內心裡依舊很在意關心她們的人的感受。
一般人也會認為一個七年級生、外在行為極盡狂飆的少女,對性根本就是開放、毫不在意的,事實上,羽壎的內心對「貞節」卻非常重視。所以當她意外地被朋友強暴之後,夢想中的第一次已經破滅了,於是她才會去接觸色情行業。一般社會上對逃家狂暴的少年大多也有一種刻板的偏見,認為他們隨意就可以有性行為,然而從羽壎身上看到的是,她對感情是很清楚的,要有愛才能有性行為,她要的是一份兩情相悅的愛。她對愛情有一顆很清明堅定的心!
假如社工人員能利用她這次進來教養院的機會,安排她的父母親與她做家族諮商,把大人世界的情感問題誠誠懇懇地說給羽壎明瞭,幫助羽壎瞭解,影響她的關鍵是父母自己的生命課題。將孩子的歸孩子,父母的歸父母。幫助羽壎把父母親放下,「願意」自己去飛翔,她一定可以飛得高,飛得漂亮的。
一個對「冷」很敏感的人,內在生命能量是很劇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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