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的重量：不安年代中的希望與救贖》

初識亞瑟（凱博文教授的英文原名），已是三十多年的往事。那年盛夏，旅美剛滿兩年，對這個試圖去認同、融入的國度，仍充滿好奇、迷惘。也還有許多懵懵懂懂、不得其門而入的疏離感。因為對這身歷其境的社會文化有那麼多的能言說與不能言說的不解，從而對這世界的繽紛多彩，更增添了許多的憧憬。千里外的人們，思維舉止、言行好惡，是如此相似，又時常令人訝異得無可理解。而無盡的鄉思，帶來的卻往往是更深沉的迷惘。我對那滋養我的鄉土、文化，真的有所瞭解嗎？作為一個台灣人、一個華人，我的人生經驗與我當時的同事們，有什麼樣的不同？我的異鄉傳承，相對於我當時的處境，有多少是負擔，有多少是珍貴的資產？

亞瑟居然就在這重要的關鍵時刻出現！自從我一九七四年誤打誤撞，來到這好山好水、宛如仙境的西雅圖，就經常傳聞有這一號人物的到來，兩年間，他奔波於波士頓、南北加州、台灣……為華盛頓大學精神科帶來「文化」的時程一延再延，我們幾位對「文化精神醫學」有興趣的青年學子，引頸盼望。一九七六年盛夏，亞瑟終於來了，帶來了琳瑯滿目、一整片櫥窗的書籍，數不清的檔案櫃與似乎總是耗不盡的精力。一下子，寧靜如鄉間小鎮的西雅圖就這麼熱鬧了起來。

期待了那麼久，與亞瑟的初次見面，卻是有點令人失望的。我的英語，或許是因為緊張的關係，更加不流暢，而或許初到的忙亂，亞瑟也沒什麼耐心，給了我幾篇文章，要我看完了再去找他。坦白說，那時亞瑟的文章並不是那麼容易理解的，太多新穎的思緒，交纏堆疊在結構複雜的文句裡，每讀一次，往往有一層新的理解。幾個星期後，我終於自覺通過了這樣的「試煉」，開始覺得或有資格自認為是他的及門弟子。

西雅圖那段日子，對我們來說，已是遙遠的往事。其後的二、三十年，我一直在加大，而亞瑟則又回到他的母校哈佛，訓練了一批又一批的醫學人類學家、社會醫學家、關懷社區且植根於人文的精神科醫師。他的徒子徒孫們，遍佈北美，並及於全世界。他的「新」文化精神醫學，已成為當代顯學。從NIH，到美國精神醫學會、Institute of Medicine，乃至國際衛生組織（WHO），他從「荒野的聲音」逐漸成為醫學的主流，進而影響許多國家衛生政策的制定與執行。他的博學與通達、他的專注與執著，乃至他處理人事的能力，促使美國的精神醫學更為人性化，也更具國際觀（這裡的國際觀，指的是現代社會的專業人員對尚待開發地區及當地少數族群人民生活，健康及醫療應有的關懷與瞭解）。一轉眼已是二○○七，我本來就不多的頭髮所剩無幾，亞瑟則久已無需以鬍鬚來增添他的威儀。而這是何等珍貴的三十年啊！

亞瑟的性格中，最引人注目的，應該是他的剛猛進取，那有時表現為急躁、不耐煩（這也難怪，他比大多數人聰明太多了，叫人總是跟不太上）。在公共的場合，也常看到他因為意見不同，而爭得臉紅脖子粗（的確是如此，更嚴重時則呼吸急促、渾身發抖，因為這已不只是「情緒」的反應，他應該是整個人—身與心—都投入進去的）。但也因為這剛猛進取、認真執著，精神醫學界與醫學人類學界許多的創新得以推動、許多偏執的見解有機會得到修正與深化。他付出一生中大半的精力，去瞭解人生中無時不在的病痛、苦難、限制，即使他那剛猛精進的本性卻不見得容許他接受太多的限制。由於他對華人文化長期的興趣，在八○年代，大陸對國際學術交流剛開放，一切條件機會都不具備時，他幾乎就是第一個衝進去的。攜家帶眷，在沒有空調沒有冰箱，夏天如火爐、冬天如冰窖的內地省份，一住經年。書寫成了，人進了醫院，差點把命也給賠上。

但是亞瑟同時也有他的細膩、貼心、善體人意的地方。一旦相熟，在某一個程度上有了「相會於心」的體驗，他也很容易就把你當成他的家人弟兄、多年的朋友。他的世界是一個「知識無國界」的世界。他與台灣所結的緣，四十年來不斷地跟著他的學術生涯成長。幾乎台灣所有對文化有興趣的精神科醫師、心理學家、社會學者、人類學家，都曾與他結了不解之緣。他與瓊安（Joan）的兩位子女，從小跟著他們住台灣、住香港、住中國，甚至回到美國，還繼續往中文學校送。不論好壞，早年的烙印總是揮之不去的。而今他們卓然有成，居然也都以亞洲為家。兒子自小矢志絕不做與父母親的工作有絲毫關係的事，後來卻成為極其優秀的生態學家，常年出入東南亞雨林，講得一口流利的馬來語，不知不覺也踏上父母親聯結東西方世界的旅途。女兒的語言能力更為驚人，任職聯合國，嫁與一位來自香港的企業管理高材生，他們的結合又何嘗不是東西方文化隔閡日益減少的一個表現呢？

在亞瑟所寫的許多書裡，有一本名為《游走於邊緣的書寫》（Writing At the Margin），恐怕最能表達他的心境。在這本書裡，他自認是個「邊緣人」。作為美國最著名學府的國際知名學者，三十出頭就當教授，著作等身，桃李滿天下，他為何自認為是邊緣人，與社會格格不入，不覺得被接收？在某一個程度上，這個問題的答案，已明白呈現在本書《道德的重量》。的確，作為猶太後裔，不管他們的家族去美多少代，不管他們對猶太文化有多少認同或理解，他們依然背負著先祖們數千年漂泊流徙的烙印。加以亞瑟又生於全球經濟大蕭條的後期，二次大戰的前夕，原本富裕的家庭，歷經變故，生父一生未曾謀面，身世（至少就父系一面來說）一直都是個謎，有這樣的成長背景，也難怪他會時時有難以歸屬的流離之苦。

然而在某一個層次，不管我們喜歡不喜歡，承不承認，我們不也都是邊緣人? 我們不也都不時有種種失落的感覺？我們不也都時時在尋找我們的方向、我們的定位？我們不也常常在自問，我到底是誰？唯其我們至少時或有這樣的能力，來自問、自省或甚至自嘲，我們才比較不會輕易去接受那些簡化的、制式的答案，不會人云亦云，跟著起鬨；也比較不容易輕易成為希特勒、史達林或毛澤東（或是麥當勞或瑪丹娜）的信徒及犧牲品。心靈的自由，是創意與發展的基礎，但是自由不是沒有代價的。 而某一程度的疏離感，邊緣人的感覺，也許就是免不了的代價。

在這不停尋找方向也尋找自我的過程中，在有如希臘神話裡推著石頭的薛西弗斯，辛苦前行的過程中，能感覺到有人走在我們前面，走在我們身旁，陪伴著我們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不就是人生最美妙的一回事！

第一場：南港/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社會學研究所
日期：9月6日（週四）9:30am~5:00pm（圓桌論壇及講演）
地點：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舊館三樓第一會議室
講題：Values in global health: The perspective from the medical humanities
聯絡人：余安邦教授、張苙雲教授（02-2652-3465）
E-mail：ab2703@gate.sinica.edu.tw

第二場：花蓮/慈濟大學人文社會學院、宗教與文化研究所
日期：9月7日（週五）4:00pm
地點：夏慕尼民宿咖啡廳（花蓮市菁華街35巷1弄14號）
講題：自由座談
聯絡人：許木柱院長、余德慧教授（03-856-4500）
E-mail：yeeder@mail.tcu.edu.tw

第三場：台北/台大醫院精神醫學部
日期：9月10日（週一）2：00pm
地點：台大醫院精神醫學部602室（常德街1號/台大醫院舊址）
講題：Culture in the clinic: An anthropological critique and model of best practice
聯絡人：胡海國主任、蕭慧莉小姐（02-2312-3456 # 6785）
E-mail：haigohwu@ntu.edu.tw

第四場：國家衛生研究院精神醫學與藥物濫用研究組（竹南院區）
日期：9月11日（週二）2：00pm 研究大樓會議廳R1-1222
講題：The future of the university: The crucial relationship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to the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聯絡人：林克明教授、齊淑雯小姐（02-2653-4401 # 26723）
E-mail：941123@nhri.org.tw

第五場：新竹/清華大學人類學研究所、歷史研究所
日期：9月12日（週三）2：00pm 清華大學人類學研究所C304 (HSS)
講題：The normal and the abnormal: Medicalization and normalization as global forces of change
聯絡人：顧坤惠教授、雷祥麟教授(03-572-0049)
E-mail：khku@mx.nthu.edu.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