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工坊 2024/05/11 鄧頴鐳 Map Tang【創意連繫1:人本表達藝術治療】一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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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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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吶喊:法農肖像》

《大地上的受苦者》

Les Damnés de la Terre
 
作者:弗朗茲.法農(Frantz Fanon)
譯者:楊碧川
書系:Master 036
定價:420 元
頁數:352 頁
出版日期:2009 年 06 月 01 日
ISBN:9789867574664
 
特別推薦:南方朔、孫大川、陳光興、陳芳明、廖咸浩
 
第一章 論暴力

被殖民者居住地帶與殖民者居住地帶,並不呈現互相補充的狀態。這兩個地帶互相對立,但這樣的對立不是為一個更高的統一而服務。這兩個被純粹亞里斯多德邏輯所支配的地帶,都遵守相互排斥的原則:無法和解,多說一句也是無益。殖民者的城市是石塊和鋼筋打造的銅牆鐵壁,燈火通明、舖上柏油。而城裡的垃圾箱總是塞滿了從未見過,甚至是從未夢想到的、不知名的殘渣。殖民者的雙腳從不被人看見,可能只在大海裡才展現;但我們從未足夠靠近到可以看見它們。結實的鞋子保護殖民者的腳,城市街道乾淨、光滑,沒有坑洞,沒有石子。殖民者的城市是座吃飽沒事幹又輕鬆的城市,肚子總填滿了好吃的東西。殖民者的城市是白人的、外國人的城市。

被殖民的城市,或至少是土著的市鎮、黑人的村子、阿拉伯街、印地安人保留區,則是聲名狼藉的地方,住滿了聲名狼藉的人。人們在那裡隨地、草草地被生了出來。隨地、隨便因某不知名原因死去。這是個沒有間隔的世界:人挨著人,小茅屋挨著小茅屋。被殖民者的城市是座飢餓城市,渴望著麵包、肉、鞋子、煤炭和光明。被殖民者的城市是座蹲下來的、屈膝的城市,一座躺臥著的城市。這是黑人的城市、阿拉伯人的城市。被殖民者以淫蕩、羨慕的眼神望著殖民者的城市,夢想佔有它。用盡所有佔有的形式:坐在殖民者的桌旁、躺在殖民者的床上,可能的話和殖民者的妻子上床。被殖民者是嫉妒的,殖民者不是不知道,在他瞥見被殖民者那失控的眼神時,酸苦地見識到這點,但他始終保持警惕:「那些傢伙想奪取我們的地位。」的確,一個被殖民者至少每天一次夢想處在殖民者的地位。

這被分割、被一分為二的世界裡,住著不同類別的人們。殖民地狀況的獨特性就在於:談經濟現實、不平等、生活模式極大的差異,都無法做到遮掩一個屬於人道這個層次上的現實。當我們快速審視殖民脈絡時,即可明白地看到,分隔這個世界的,首先是屬於或不屬於這個類別、這個種族的事實。在殖民地,經濟的下層結構同時也是上層結構。原因即結果:因為是白人而富有,因為富有而成為白人。所以,每當討論殖民地問題時,馬克思主義分析總是應該稍微放寬些。馬克思對前資本主義社會的探討,並沒有到概念的層次上,我們在此也不是要去重新探討這個問題。農奴和騎士的本質不同,但兩者都必須借助神權來正當化身份的不同。在殖民地,從外地來的外國人,用槍砲和機械來強制統治。儘管他成功地制伏和據為己有,他始終是外國人。首先構成了「統治階級」特徵的,既非是工廠,也不是財產,亦不是銀行裡的帳戶, 。統治族群首先是外來的,那些不像當地人(autochtones)的,那些「他者」(les autres)。

暴力主宰了殖民地世界的佈局,不懈地破壞當地人的社會形態,毫無保留地摧毀了經濟、衣著和外表原先的參照座標。然而,當被殖民者決定成為歷史的舞台,奮力衝進禁區的一刻,被要求以及承受的,同樣是這個暴力。炸毀殖民地世界,今後將是十分清楚的行動意像,非常可以理解,也能被每個被殖民的構成份子遵循。瓦解殖民地世界,並不意味著在撤廢邊界線後,人們會整治兩個地帶間的通道。摧毀殖民地世界,不多不少,就是要取消一個地帶,把它埋在泥土深處,或把它趕出土地。


被殖民者對於殖民地世界提出的質疑,並非是觀點上的理性較量。那不是有關普遍概念的論述,而是一種把獨特性提出,當成絕對的瘋狂論證。殖民地世界是摩尼教的善惡二元論世界。殖民者對被殖民者做肉體上的限制,也就是藉由警察和憲兵,限制被殖民者的空間,這還不夠。就好比為了闡明殖民剝削的極權主義特點般,殖民者把被殖民者描述成一種「惡的精髓」。被殖民者社會不只被描述成一個沒有價值標準的社會。殖民者斷言,在被殖民者的社會中,這些價值標準不是被拋棄了,就是根本不曾存在過,這樣說還不夠。被殖民者被宣稱為,對倫理學是抵制的,不僅缺乏價值,也是對價值的否定。他是,讓我們敢於承認這點,價值的敵人。在這個意義上,他是絕對的壞。他是腐蝕成份,破壞一切接近他的東西的,是扭曲成份,使一切與美或道德有關的東西變了形,是一切不吉祥力量的受託人,是盲目暴力的無意識及無法回收的工具。梅爾先生(Meyer)可以在法國國會上嚴肅地說,不應該讓阿爾及利亞人進來國會殿堂嫖淫共和國。的確,自從和被殖民者接觸過後,所有的價值就不可逆轉地中了毒和被污染了。被殖民者的習俗、傳統、神話,尤其是神話,就是貧困、體質敗壞的標誌。所以,這也就是為何,要把下列兩件事放於同一平面上來看:用DDT消滅寄生蟲、疾病的媒介,以及基督教在異端邪說、本能、邪惡等等還在萌芽的狀態時就把它們給扼殺了。黃熱病的消除和福音佈道的進步,分屬同一份決算表。但是,佈道團的捷報實際上告訴我們在被殖民者內部引進異化酵素之重要性。我談基督教,誰也沒權利對此感到驚訝。殖民地的教會是白人的教會、外國人的教會。它並不召喚被殖民者走向上帝,而是走向白人的道路、主人的道路、壓迫者的道路。如眾所皆知的,在這一歷程中許多人被徵召,卻很少人入選。

有時候,這個善惡二元論竟然達到邏輯上的極端,將被殖民者去人性。確切地說,把被殖民者動物化了。因此,當殖民者談到被殖民者時,他使用的語言是動物學的語言。他影射黃種人的爬行、土著住所散發出的氣味、游牧部落、惡臭、大量繁殖、亂鑽亂動、比手畫腳。當殖民者想描述或找出一個恰當的字眼時,經常參考中世紀的動物寓言集。歐洲人很少依靠「形象化了的」詞。但是,領悟了殖民者計畫的被殖民者,理解了人家對他興訟的意圖,立刻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這個爬升的人口統計圖,這些歇斯底里的群眾,這些完全沒有人性的面孔,這些胖得什麼也不像的身體,這群沒頭沒尾的人,這些似乎不屬於任何人的野孩子,這種攤在太陽下的懶散,這種植物般的韻律,這些都成了殖民辭彙當中的一部分。不久就要湧現了,那些戴高樂將軍講到的「黃色人群」、莫里亞克先生(M. Mauriac)講到的黑色、棕色和黃色群眾。被殖民者知道一切,並且呵呵大笑,每當他們在他者的話語裡發現自己成了動物。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是動物。更確切地說,恰在他發現自己的人性的同時,他擦亮武器,做好戰鬥準備,要讓人性獲勝。


一旦當被殖民者開始搗亂,開始讓殖民者惶恐不安時,我們就會派出一些善良的靈魂,在「文化大會」上向他展示西方價值的特殊性及豐富性。但是,每當話題牽涉西方價值時,立刻就會在被殖民者身上產生一種僵直、肌肉痙攣現象。在去殖民階段,被召喚的則是被殖民者的理性。我們向他們提出一些確切的價值,充分向他們解釋:去殖民不該意味著倒退,而是應該建立在一些經試煉過、牢靠、受評定的價值上頭。然而,目前的情況是,當一個被殖民者聽到一段有關西方文化的論述時,他就抽出自己的大砍刀,或至少要確保刀子在隨手可拿到之處。白人價值之所以擁有優越性,是受到暴力的保證,白人價值在對決的過程中勝過被殖民者的生活或思想方式,是浸滿在侵略性中的。暴力、侵略性,透過復返,使得當我們在被殖民者面前提起這些價值時,不免換來冷笑。在殖民的脈絡中,殖民者從未停止過對被殖民者的攻擊,除非被殖民者高聲清楚地承認白人的價值優越。在去殖民時期,被殖民大眾對這些價值不屑一顧、蔑視並唾棄它。


這種現象通常被掩蓋起來,因為在去殖民時期,一些被殖民的知識份子已經跟殖民國家的資產階級建立了對話關係。在這個期間,當地居民只被視為面貌糢糊不清的群眾。殖民的資產階級有機會在各處認識的幾個土著,不足在立即的感知上發揮作用,使得差異化得以產生。相反地,在解放時期,殖民主義的資產階級熱切地尋找與「社會菁英」們接觸。

那著名的、針對價值的對話,是與這些菁英進行的。殖民資產階級認識到自己不可能在殖民地維持統治時,就決定進行文化、價值及技術各領域的後衛戰。然而,絕不應該忘記的,是佔極大多數的被殖民民眾,他們對這些問題漠不關心。對被殖民者而言,最根本的價值,首先是土地,因為這最具體:土地保證了麵包,當然,也保證了尊嚴。但這個尊嚴與做為具「人道的人」的尊嚴無關。這個理想的人,他從未聽人說過。他在自己土地上看到的,是我們可以抓他、打他、使他挨餓,卻不受懲罰;從未有過任何一個倫理學教授或神父,過來代他被打,並跟他分享麵包。對被殖民者而言,作為一個倫理學家可以十分具體,就是使殖民者的傲慢噤聲,使他行使的暴力粉碎,簡單地說,就是直接了當地把殖民者從全景圖中驅逐。人人平等這一著名的原則,在殖民地會找到對此的闡釋,只有當被殖民者提出,他與殖民者是平起平坐之時。再進一步,他想要為超越殖民者而戰鬥。事實上,他已決定代替殖民者,並佔據他的位置。正如我們所見,整個物質和道德的世界崩潰了。一直在抽象普遍性方面遵從殖民主義者的知識份子,如今為了殖民者和被殖民者能夠在新世界和平共處而奮鬥。但是,他沒有看見,因為確切地說,那是由於殖民主義已經滲透到他所有的思想模式中了,他看不到一個事實:殖民者,一旦殖民的脈絡消失,也就沒必要與他們共存了。這個情況的出現並非偶然:在阿爾及利亞政府和法國政府談判以前,歐洲少數所謂的「自由主義者」已經清楚地表態:他們要求,不多不少,雙重的公民資格。就是由於我們局限在抽象的層次上,才想迫使殖民者在未知中做一個十分具體的飛躍。讓我們這麼說吧,殖民者完全知道任何浮誇的詞藻也取代不了現實。

 
 
開卷嚴選:大地上的受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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