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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艱難對話 案例︰愛德華家
我（雷貝卡）與克里斯及蘿納夫婦會面數次，與一家四口進行兩次會談，與譚雅單獨會談四次。安排家庭會談並鼓勵他們彼此傾聽，似乎有助於這家人更開放的分享，並減少對彼此的攻擊。雖然譚雅尚未告知家人自己的性別少數身分，家人一致認為譚雅逐漸成熟，也表示家中氣氛緩和了許多。但是，在這次譚雅與父母親一同出席的會談中，卻像是過去所有的改變都消失無蹤了。
雷貝卡：發生什麼事？
蘿納：（蘿納對克里斯說）你先開始。
克里斯：（克里斯對譚雅說）不，你先開始。
譚雅：不，你先開始。
蘿納：好吧，我先開始。兩天前的晚上，譚雅的電腦沒關，所以我就看到螢幕上的內容，然後……
譚雅：電腦沒關，不是為了讓你知道我在做什麼，我是粗心大意才忘了關。
蘿納：這絕對不是我所看到的狀況。你知道我正要走過去拿剪刀，而你可以關掉螢幕，但卻把內容留在那兒，讓我看見。
譚雅：隨你怎麼說。
蘿納：所以我看到了電腦裡的內容。
譚雅：這個家還有隱私權嗎？真是可笑。
雷貝卡：譚雅，既然是你的電腦，又是因你寫的東西讓全家人感到困擾，或許可以由你來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譚雅：我很樂意。當時我正在線上與凱莎聊天，她要我傳給她一首我幾週前寫的詩。所以當我媽走過來時，那首詩剛好顯示在電腦螢幕上。她讀了這首詩，並且抓狂，開始對我大吼，說我無可救藥，還大發雷霆，但這真的沒什麼好大驚小怪。
雷貝卡：哪一件事情沒什麼好大驚小怪？
譚雅：我在詩裡頭說到自己是雙性戀者。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我同時喜歡男生與女生，又不是殺人、吸毒，或是被退學什麼的。看她的反應，我還以為我殺了總統呢。總之，她開始問我這件事，並且開始胡亂批評，說我會得到愛滋病、會自甘墮落、我不可以讓祖父母知道，一堆拉哩拉雜的事。
蘿納：等一下—情況不是這樣的。我真的很驚訝，就只有這樣。我的意思是，我看了電腦裡的東西，裡面說她親吻另一個女孩的胸部，這讓我快要抓狂了。我以為事情進行得很順利，但是我想她現在又開始找麻煩了。在我們吵架之後，她跑到羅伯特的房間，並開始罵髒話。我必須懲罰她週末禁足在家。
雷貝卡：可以幫助我了解讓你反感的是什麼？蘿納，你說你很驚訝，快要抓狂，那是什麼？
蘿納：我只是想到雙性戀這件事，這是另一件需要求助的事。你知道，一開始是過動症，現在是這個。這都是她想引起我們注意的方式，她到底怎麼啦？
雷貝卡：好，這是一種可能。但此刻讓我們先將這項可能擺在一旁，好嗎？就讓我們先相信她真的是雙性戀，相信她同時被男生與女生吸引，相信這不是她要引起注意的方式，而是真的發生在她生命中的事。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蘿納：（經過一段安靜的思索時光，蘿納看看克里斯，再看看譚雅）我們會想出辦法，我的意思是，我不希望她現在開始發生任何形式的性行為，但關於這種生活型態方式，這很酷，也是OK的。我的意思是，這一定需要一些時間適應，如果這是她要的，也不會是問題。
雷貝卡：那你呢？克里斯。
克里斯：你知道，蘿納跟我已經談論過這個可能，我不知道……（克里斯的聲音開始顫抖）我愛譚雅，我願意做任何事情幫助她好好長大，這不用多說，但我要告訴你，在我的社群，以及她祖父母的社群，就像剛剛蘿納所說的，她是不會得到接納的，你知道嗎？所以，我的意思是，如果她想跟女人住在一起，這OK，但她不能夠公開，你了解嗎？我是說，我知道這件事，但我不希望別人知道。
譚雅：（柔和的語氣）我猜，我製造的麻煩遠超乎你們的想像。
克里斯：譚雅，你不是麻煩，他們才是。
譚雅：（誠懇的語氣）謝謝你，爸。
雷貝卡：（一家人安靜一陣子之後）我注意到你們都較為平靜，這房間裡充滿溫暖。蘿納，我想要回到當你發現譚雅是雙性戀時你們的對話。我想要你重返當時的對話。（我站起來，將手搭在蘿納的背上）可以請你換位子，坐在譚雅旁邊，與她談論這件事嗎？
蘿納：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雷貝卡：何不從看著你的女兒開始？
蘿納：（蘿納伸出手，而譚雅握住蘿納的雙手）親愛的，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對於身為女同志或是其他身分感到掙扎嗎？
譚雅：媽，我不覺得掙扎，我是雙性戀。
蘿納：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譚雅：就像……舉例來說吧，我覺得凱莎很漂亮，同時我也覺得丹很帥。這對我來說是一樣的感覺。有時候我覺得我可能只是女同志，但我還不知道，因為我還不確定我對男生的感覺，但我確定我對女生有感覺。
蘿納：你知道多久了？
譚雅：很久了。
蘿納：為什麼不告訴我？
譚雅：因為我知道你會很反感。
蘿納：我很抱歉，譚雅，我真的很抱歉。
譚雅與母親相互擁抱，而我傾身確定蘿納是給予擁抱的一方。在這個時刻，對於譚雅來說，得到擁抱是很重要的，而不是讓她覺得自己需要照顧母親的情緒。蘿納向我點點頭，表示她知道我的用意。這個擁抱持續好久好久。
經歷反覆來回，這一家人開始運用艱難對話，在關係中成長，並持續進行發展軌跡歷程。治療過程中曾因著蘿納難以接受譚雅自我定義的方式，而出現一段緊張的時刻。倘若蘿納視女兒為雙性戀者，就必須尊重女兒的自我定義，放棄在原有關係動力中自己對女兒的期待。蘿納也必須回頭檢視影響自己的恐同思維與異性戀主義觀點，以及這些觀點如何影響她看待女兒的方式。治療師必須挑戰蘿納的詮釋，這樣她才能接納女兒的新樣貌。這項新發現讓她開始以柔軟的方式回應女兒，並且鼓勵她在女兒的發展過程中，繼續成為女兒的熔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