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演出與藝術、想像力與靈魂〉 藝術最純粹的形式最初是儀式活動,以細緻的方式表現出來,只有人類能如此展現,並且除了慶祝創造力與人類的潛能之外,沒有其他明顯的「目的」。 所有藝術相互補充、互動,結合演出與想像,藉以頌揚我們的人性。為了深入領略藝術在演出與想像中的角色,讓我們來檢視一些關鍵詞的起源。
演出 在英文中,當講到藝術時,我們習慣用「演出卅演奏」(play)這個詞。我們會說「演奏音樂」或「演奏樂器」,或說參加一項「演出」。這個詞的字根可以在古斯拉夫語plesati 與歌德語(Gothic)plinsjan 找到,兩者的意思都是「跳舞」。德文中,spielen 的詞源是spil,丹麥文spille 與瑞典文spel 也可找到同樣語源,其詞源學的意義都是「跳舞」;「向前、向後以及向兩側踏出步伐」,還有「圍成圓圈跳舞」(Kluge, 1975, p.725)。 演出與跳舞以及圓圈的意象有緊密的關連。這個關係有助於區辨演出與遊戲(game),後者在英文中與打獵(hunting)有關。遊戲與打獵都表示一種有方向的、線性的、目標導向的「行走」;朝往獵物的路線。遊戲的目標導向行動,與演出的環形舞蹈,兩者之間的差異可以視為時間結構的差異,時間在遊戲受到導引的活動中是線性的,但在演出中是環形的(Lorenz, 1987, p.395)。 對那些演出的人來講,他們的滿足感來自於演出本身。相較之下,遊戲中的滿足感來自於結果。在宗教傳統與部落的薩滿信仰(shamanism)中,演出和舞蹈也是彼此緊密相連的,正如我們在面具舞會、中世紀教堂劇(例如《但以理》むPlay of Danielめ)、或是伊斯蘭教托缽僧的舞蹈中所觀察到的。任何除了表現生命喜樂之外沒有其他目的的活動,都具有神聖、崇拜的性質,例如一棵樹隨著風擺動,或是一個孩子玩著他的腳趾。
想像力 檢視「想像力」(imagination)這個詞能帶來啟發,因為演出在本質上是與想像結合的。檢視這個詞的根源時,我們找到拉丁文imaginatio ,字根是imago。imago 可以翻譯成意象(image),帶有更寬廣的意義。根據梅爾(Meier),這個詞的語源可以追溯到舊石器時代,指「在水中」或是「水中的倒影」。這個詞在瑞典文inbilla 以及古德文inbilden 的原本意義,是「投射到靈魂中」。靈魂與水也有很切近的關聯,如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所指出來的:靈魂製造了用來產生夢的東西,從中升起的意象反映在人的內在,就像樹倒映在搖晃的水中(Meier,1988, p.210) 在我們偏好視覺的社會中,我們習慣把想像化約為視覺圖像。因為我們以視覺的方式理解意象這個詞,我們經常忽略想像的其他感官面向。事實上,人類的想像除了視覺圖像之外,不也有聲音、韻律、動作、扮演、口語訊息以及影片─甚至還有味道與觸感?想像是靈魂造訪之處,顯露出心靈深處。夢就是靈魂透過想像在說話。我們可能感受到游泳的動作、聽到歌唱或說著話語;我們可能經驗到殺戮的行動或看見城市美麗的視覺影像,或是聽到音樂的聲音與旋律。想像是感知互動的(intermodal)。 我們在夢中所感知到的動作、話語、行動、視覺影像、聲音與旋律,可以定義為想像的形式(modalities of imagination)。我們無法控制它們;它們獨立自主於我們之外,按照它們自己的意向到來或是不到來,伴隨或沒有伴隨著話語。有些人確實從未夢過經由話語訴說傳達的訊息,只有影像。其中的形式或是交織在一起,或是隔離開來。「砍倒一棵樹」在夢裡是一個行動,但也傳遞了影像(一棵樹或一把鋸子)與動作(鋸)。在這經驗中,行動是特別突顯的事實。另一方面,當我們聽到聲音並伴隨著視覺影像,我們可能只單單記得言語訊息;這是想像的單一型態的性質。 做白日夢時,我們對於想像的形式比較能控制。我們在一個被引導的想像中依循著視覺影像,不過還是可能遭逢意料之外的情況。我們可能尋找特定動物的影像,幡然而至的卻是另一種動物,展現突如其來的行為或突然說出一段訊息。換句話說,做白日夢的時候我們感覺到與想像共同演出,而在睡夢中我們被動地接受想像的材料。在藝術體系中,我們以創造者的意志處理那些材料,臣服於想像的領域,積極地形塑它。透過想像而到來的材料與令人驚訝的事件,要求我們遵循藝術的規範。 「創造」這個現象確實把人與其他生物區別開來,其他生物可能會做夢或想像,但不會投入這種以意志和紀律使想像具體顯現的神奇活動。我們的創造力使我們接受到深度的心靈素材,與之奮鬥並轉化它。難怪藝術活動在維持或恢復健康的儀式中總有一席之地。藝術與創造的行動建構了一種初級的過程,這過程事實上長久以來,一直做為治療與痊癒的「連續性」(continuities)的一部分在運作著。 那麼,任何藝術體系由於與想像力連結,便能在其他可以想像的形式中引發並找到進一步的表達。例如,一首詩,可以引發視覺影像,它有韻律,它可以透過描述一種行動,找到更多力量。海德格(1977)這樣說:「只有成形的圖像保存住視像(vision),然而成形的圖像卻仰賴著詩歌。」我們把詩當成一種與眾不同的藝術體系,但若細查,我們就能夠清楚地看到,當詩利用想像時,是如何利用了多重的形式,而且將我們帶入其他形式的藝術表現。同樣的,一首音樂、一齣戲,就像繪畫或小說,可能包含很多可以被想像感知到的形式:動作、扮演、圖像、聲音、韻律、語彙─以及留白。總而言之,人類學研究顯示,很多文化都發揮想像力將藝術運用在演出與儀式中。在儀式中,所有運用的藝術全都一起流動著,有共同的目的,形成一個整體感。就是這種統整性,這種藝術的整體感,讓研究以及心理治療中跨領域運用藝術的方式能夠有所聚焦。矛盾的是,區分藝術體系與形式在研究中也很重要。透過結晶理論(crystallization theory)的研究,我們可以對於區分藝術類別及其在治療上的意涵能有更深入的理解。不過,首先讓我們檢視一下多元美學(polyaesthetics),它讓我們更加了解藝術之間的連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