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工坊 2024/04/13-04/20 陳代樾【大開眼界】費登奎斯兩日工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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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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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語シツウゐ
 
作者:河合隼雄
譯者:蘇文淑
書系:Grow up 017
定價:380 元
頁數:312 頁
出版日期:2016 年 12 月 15 日
ISBN:9789863570813
 
特別推薦:林世仁
 
另一個「我」

我在第一節裡,提到了「我」這個存在是多麼地不可思議、多麼奇妙。在這世界上,只有一個「我」。自古以來便有許多嘗試,從不同面向去觀察「我」的存在,並從中發掘出「另一個我」。這種作品在成年人文學作品中所在多有,其中非常知名的就有《金銀島》作者史蒂文森的另一部傑作《化身博士》(Strange Case of Dr. Jekyll and Mr. Hyde)。故事中,傑奇爾博士藉由某種神奇的藥物讓自己化身為一個邪惡化身「海德」,平時他過著正常的生活,但化身為海德時則無惡不作。

這故事會讓人覺得很荒唐無稽,可是也忍不住受它吸引,其中原因應該是我們心底也隱隱約約察覺自己內心還住著「另一個我」吧?我,是個好人,但另一個我則等同於「惡」。這種二分法委實簡單易懂,但實際人生卻非這麼清楚簡單。兒童文學裡也有許多探討「另一個我」的作品,其所涉獵的層面更深更廣、更為複雜。雖然我在其他地方討論過這個議題,不過當我們思考本章的主題「不可思議的人」時,無可避免必須探討這個議題。因此請容我換個角度,再度與大家一起想一想。

痊癒之力

《化身博士》裡的海德是邪惡的化身,事實上,在二十世紀初始大量出現的雙重人格病例中,第二人格時常被劃分為「惡」的象徵。這種第二人格時常被當成壞人,要盡力消滅。不過這種觀點很早就受到了分析心理學家榮格(Carl Gustav Jung, 1875-1961,瑞士心理學家,分析心理學創始者)的否定,榮格認為第二人格含有發展為新人格的可能性,當我們過度將其中一種人格當成「善」的時候,另一種人格無可避免便會被當成「惡」,以便讓我們掌握全貌。但唯有當我們能讓這兩種人格巧妙平衡的時候,人性才有可能更豐富、更柔軟。

更進一步探討,我們會發現新人格中可能隱含能讓我們自我療癒的可能性。這種「另一個我」的想法,對於習慣從現實層面去單一解讀人生的人來講,或許只是混亂的根源,但其實想得深入一點,「另一個我」應該具有療癒功能。這種情況特別是在我們所稱的第一人格──也就是日常生活中的「我」──生病了、受傷了的時候更加顯著。

瓊安・羅賓森(Joan Gale Robison, 1910-1988, 英國作家、插畫家)的《回憶中的瑪妮》(When Marnie Was There)便成功描寫了這樣的情況。這問題我在其他地方詳細討論過,因此僅在此簡單陳述。主角安娜是個面無表情、情感從不外露的少女,她的雙親早逝,生活在孤兒院中時,她養成了這種性格。此外,安娜還飽受氣喘所苦。

某一天,忽然出現了一位神奇少女瑪妮,療癒了安娜。可是到了故事尾聲,我們發現瑪妮其實是住在安娜心底的人,也就是安娜的「另一個我」。安娜在跟瑪妮來往的過程中,找回了長期以來失去的情感,而當然在這樣的過程中,也必須有他人的陪伴與支持。做為主要支持者的,便是接安娜來家裡休養的貝格夫妻。可是在安娜的療癒過程中,最重要的角色無疑還是瑪妮。瑪妮突然出現,也在安娜恢復後跟著消失。

喬治與我

我們再來看一部描寫「另一個我」的傑作──《喬治與我》(George)。作者柯尼斯伯格(Elaine Lobl Konigsburg, 1930-2013)很擅長描寫生於現代美國中產家庭的孩子──從外人的角度來看,根本是沒吃過苦的天之驕子──為了打造出真正屬於自己的人生,是如何吃足苦頭。表面上他們好像一帆風順,實際上每個孩子各有各的苦。將這種事實,從存在於某個男孩心中那神奇的「另一個我」的角度書寫出來,便是這本《喬治與我》。在此且讓我引用一開始的內文:

喬治是這世界上最莫名其妙、最微不足道而且還是嘴巴最不乾淨的一個傢伙。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兩人,霍德・卡爾跟他哥哥班傑明・迪金森・卡爾。班傑明為什麼會知道,是因為這全世界最莫名其妙的傢伙,就住在他身體裡。至於霍德為什麼會知道,那是因為除了班傑明以外,喬治這傢伙只跟他講話。

小班(班傑明的暱稱)跟霍德雖然是親兄弟,但兩個人表現南轅北轍。小班是個人見人誇的「好孩子」,成績好得不得了,還上了為資優生特別成立的亞思樂實驗學校。反觀霍德,是人家所謂「什麼也不會,光會回嘴」的問題兒童,連在幼稚園都被趕出來。但霍德糟糕歸糟糕,小班身體裡的喬治卻很喜歡他,時常跟小班說他有什麼優點,於是小班也逐漸喜歡上了這個暴躁的弟弟。漸漸的,霍德也發現了喬治的存在,兩人開始交談。
就這樣,小班、霍德跟喬治「三個人」成了好朋友(外表上只有兩個人),然而後來小班跟喬治之間的友誼開始出現裂痕。小班因為成績優異,獲准與高年級一起學習有機化學,「自從小班一頭栽進了科學的領域後,喬治感覺自己完全被忽略了」。

喬治覺得人不能只是學習,還要懂得享受學習過程中的樂趣。可是小班一心一意只有目標,眼裡只剩下科學,害得住在他身體裡的喬治,連停下來聞一下花香的機會都沒有。

至此,作者已點明了喬治存在的意義。在學校教育中(這點美國與日本居然意外相似),全力追求目標的小班應該會被認為是好學生、好孩子,但喬治呢?假設他真的能去上學,大概也只會被當成「壞學生」吧。
小班跟喬治開始屢生齟齬,原因出在高年級裡一位特別傑出的學生威廉。小班很想親近威廉,但喬治卻很討厭威廉。威廉這孩子不但功課好,會空手道,甚至連法國菜也做得很好,打扮更是超群不凡。「威廉在亞思樂裡是傳奇人物」。在美國光會念書可不行,還得在各方面「鶴立雞群」。威廉就是這樣一個樣樣出眾的菁英,也難怪小班會那麼崇拜他。

可是喬治卻很厭惡威廉。為什麼呢?「因為他才不是真的那麼與眾不同,他只是假裝自己好像很特別似的。喬治最討厭這種人了!他厭惡頭腦普通,卻裝得好像自己是個天才似的人」。而且「喬治喜歡好奇心旺盛、會關注到事物本質的人。但威廉卻恰恰把這種特質踩在腳底下(假使他有的話),一天到晚只會裝腔作勢、炫耀成績又進步了什麼的」。

小班跟喬治之間的心結隨著威廉的存在而愈結愈深,終於在某個意想不到的情況下爆發。

制度下的陰影

小班的父母離婚了,小班跟霍德跟著母親,父親則跟別人再婚,搬去了很遠的地方。小班有時候覺得父親會離開,一定是因為霍德太難管教,但有時他又會懷疑,如果自己表現得再好一點,父親會不會就留下來了?他並不懂男女之間的微妙情感,只是一勁兒的東想西想,苦惱反省「拋棄自己與家人」的父親與他們這些孩子們的關係,可是大人們並不知道。

美國離婚率很高,只要夫妻雙方面同意,離婚很容易,可憐的是小孩,無可選擇地被迫失去了雙親之一。無論如何,這都是很嚴重的問題,於是便有了「探視權」的制度,讓孩子可以見到分居的父親或母親。這是美國的優點,會考慮到種種問題,致力於制定合理的法律。而且就算法律與現實脫節了,一旦制定,美國人便會努力遵守。這點跟某個國家很不一樣。

然而法律是人想出來的,不可能十全十美,並不是只要想出一個「好辦法」,就可以一次解決所有難題,人類社會裡沒有這等好事。在這方面,作者柯尼斯伯格很精闢地描寫出了孩子在大人所想出來的這些「完善」制度底下的感受是什麼?究竟如何生活?

小班對於去父親家裡玩這件事,既期待又怕受傷害,感覺像是一邊吃著的美味的西瓜時,一邊怕咬到西瓜籽一樣。他希望見到父親時,能夠抬頭挺胸,讓父親看到他的成長、進步!可是又不免懷疑,如果自己真的那麼優秀,優秀到人見人誇,父親又怎麼可能拋下他們呢?這種想法不斷折磨著他。小班想讓父親看看,他拋棄他們跑去維吉尼亞州諾福克結婚,錯失了多少事情!從去見父親的幾天之前,他便一直預想自己出現在父親面前時的情況。等到見完了父親回來,他也會連想幾天,評量自己的表現。

小班(與喬治)還有霍德,趁著聖誕節時去諾福克找父親。當時小班的心情一如前述。在制度上,孩子們去找他們「思念」的父親,同時他們也得跟父親再婚的對象瑪莉琳見面。瑪莉琳大方地包容他們。

瑪莉琳要孩子們叫她「瑪莉琳阿姨」或「小姨」,可是「霍德從見面時開始,就決定自己想叫她什麼,就叫她什麼,反正他與她又沒有血緣關係,所以他只叫她瑪莉琳。她就只是瑪莉琳而已。」

父親與瑪莉琳生了一個小女嬰芙蕾蒂嘉。霍德看見父親與瑪莉琳為了這小女嬰的一點點事,就慌慌張張的,他很不開心。「她只是嚥奶、吐奶罷了,父親居然比知道我會認字時還大驚小怪。什麼同父異母的妹妹啊!我看豈止母親不一樣,連腦袋都不一樣吧!」霍德氣得不得了。喬治安慰他,「那個人,小得跟個什麼似的,又禿頭,一天到晚溼答答,你看她不是上面濕就是下面濕。我們比她強多了!」在「良好的制度」底下,孩子可是辛苦地在拚命適應呀。

為了切割而切割的知識

威廉與小班的實驗室陸續遭竊,小班被波及。這時候,喬治說威廉很可疑,可是小班一心想討好威廉,當然幫他說話。就在小班去父親家住的某一天晚上,喬治終於忍不住對小班開戰了。他大吼小班,而小班也搬出了所有他知道的化學知識來幫威廉辯護。喬治氣得罵他千萬別變成一個「化學怪咖」,而小班卻誤聽成「化學家」,說我想當的就是化學家呀。喬治愈聽愈氣,吼著告訴他:

我打算在你旁邊好好盯著你!免得你變成只會把東西分門別類、裝進那些又小又可愛的化學瓶裡的化學狂!你呀、你呀,我告訴你,你以後千萬不要變成那種只要有什麼你不知道的東西,就隨便找個瓶子塞進去、然後隨便貼張標籤的化學家!哈!我知道化學有一大堆公式跟限制,可是我呀!我這個低級又下流的喬治,我就是要把你從那些限制裡頭拉出來一點點,讓你晃一晃、動一動。懂了嗎?我要讓你這個屬於我的身體,活得像個人!

這番話真是說得太精采了!當一個人什麼東西都想分門別類、以為自己無所不知的時候,就不再是一個人。人要有勇氣去面對莫測萬千的世界,去顛顛簸簸、搖搖晃晃,享受其中的自由。

只可惜喬治這番話雖然說得精采,可是嗓門太大了,被瑪莉琳聽見。瑪莉琳聽了「兩人」的對話後心神難安,更慘的是她曾經很努力在大學裡修過心理學,而她正好具有喬治所說的那些「死化學狂」的特性。瑪莉琳很快把小班給「分門別類」了,她告訴小班,「你是精神分裂症喔,小班。你有偏執型精神分裂症」。

瑪莉琳很快採取行動。她打電話給小班的母親,說服她趕快帶小班去看精神科醫生。為了要讓小班早點離開,瑪莉琳甚至還告訴他,「這都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芙蕾蒂嘉好」。在過程中,她對於心理學的知識幫助她快速分門別類並切割掉小班。她一語道斷小班得了「精神分裂症」,並成功地把這異常分子從自己正常的家庭中切掉。這種帶有「切割力」的知識,是不是也早就在我們現代社會中橫行霸道了呢?

人類的知識,一開始當然是源自於「分類」。人區分出了天與地、火與黑暗,這樣一路區別與發展下來,才建構出了如今便利的社會。瑪莉琳只不過是快速區分出「危險物品」,藉由馬上隔離來保護自己心愛的芙蕾蒂嘉得以「正常發展」。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以喬治的話來說,「人不是這個樣子的!」如果瑪莉琳能夠多一點所謂的「愛」──一種對人類來講難以理解、不可思議的情感──而不是用自己半桶水的知識去區別,她一定不會切割掉小班,她所煩惱的會是該怎麼樣去與他產生連結。而要「連結」,就得靠故事,不是以知識切割,而是以故事連結,去創造出得以連結的故事。這才是喬治所謂的「人」吧。

不過幸好瑪莉琳雖然切割掉了小班,但小班可沒有這麼輕易被擊潰。小班的「另一個我」喬治繼續在故事中大顯身手,讓小班與這個世界保持良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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