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工坊 一流精神科醫師的傾聽術
書籍 作者 成長學苑課程 活動訊息 購書網 訂閱電子報 關於我們 回首頁
書系
成長學苑
 
教室租借
書序:
 
書摘:
 
延伸閱讀:
《故事裡的不可思議:體驗兒童文學的神奇魔力》

《閱讀孩子的書:兒童文學與靈魂》

《孩子與惡:看見孩子使壞背後的訊息》

《轉大人的辛苦:陪伴孩子走過成長的試煉》

《青春的夢與遊戲:探索生命,形塑堅定的自我》

《閱讀奇幻文學:喚醒內心的奇想世界》

иャ⑦УЖみメ読ハ
 
作者:河合隼雄
譯者:林詠純
書系:Grow up 019
定價:380 元
頁數:328 頁
出版日期:2017 年 04 月 14 日
ISBN:9789863570905
 
特別推薦:林世仁、葛容均、柯倩華
 
〔序論〕為什麼選擇奇幻文學

人們近年來對奇幻文學的評價愈來愈高,愛好者也逐漸增加,這是令人相當欣慰的事情。我也很喜愛奇幻文學,接下來打算挑選自己喜歡的作品進行討論,但本文首先想就奇幻文學談談自己的看法。

有些人一聽到奇幻文學,立刻聯想到是透過「空想」來逃避現實,所以批判這樣的作品,但奇幻文學沒有那麼簡單。奇幻文學非但不是逃避,甚至帶有挑戰現實的意味。我想就佐藤曉編輯的奇幻文學傑作選中的作品,探討自己心目中的奇幻文學。

現實是什麼
我想探討的第一部作品,是大石真的《消失的小黑》(『見りスゑスゲギヱ①』)。春山一郎是個小學生,家裡養了一隻名叫小黑的狗。某天他上學時,平常總是陪著他的小黑卻不見了。一郎大聲呼喚,小黑依然沒有出現。他懷著疑惑去到學校之後,老師帶來了一名轉學生。令人驚訝的是,這個孩子長得和一郎非常像。他的名字是「犬丸太郎」,班上同學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哄堂大笑。一郎以為大家笑是因為犬丸太郎長得和自己很像,所以相當難為情,但實際上似乎沒有人發現這件事情。

後來又不斷地發生對一郎造成打擊的事情。一郎原本抄下別人刊登在舊雜誌上的文章帶去學校,想當成作文作業交上去,結果不知道為什麼犬丸太郎也做了同樣的事情,他不僅在同學面前朗讀這篇作文,還獲得老師稱讚。

後來老師也請一郎朗讀他的作品,但一郎怎麼可能朗讀一模一樣的文章,他只好謊稱自己忘記寫作業,在同學面前失了顏面。數學考試也是,原本只有一郎知道老師使用的題庫,每次都考一百分。但犬丸太郎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郎的題庫,還拿給班上同學看,結果一郎因為手上沒有題庫而考得相當差。類似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班上同學都說:「犬丸太郎已經取代春山一郎,成為班上紅人了。」一郎雖然不甘心,卻無計可施。某天他違反校規,自己一個人偷偷去看電影,竟發現犬丸太郎也來了。一郎覺得這正是天賜良機,遂寫信向學校密告這件事情。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老師收到的密告卻是「春山一郎自己一個人去看電影」。一郎拚命辯解:「不只我,犬丸同學也一起去了。」但老師卻一臉奇怪地說:「我們學校沒有這個孩子啊。」一郎連忙環視整間教室,犬丸太郎卻不在裡面,而且就連老師與教室都不知不覺消失了。

一郎彷彿大夢初醒。原來如此,我還在上學途中啊。他蓄滿淚水的雙眼,看見小黑搖著尾巴跑過來。

這是一部讓我們思考「現實到底是什麼」的傑出作品。一郎在上學途中體驗的這個幻想般的瞬間,或許相當程度上改變了他對「現實」的看法。因為小聰明而成為班上紅人的一郎,恐怕有點瞧不起班上同學(還有老師)。作文也好,數學也好,只要抓住一點訣竅就能獲得成果。他心裡或許這麼想:「我才不像你們那麼笨呢!」但是突然從他心中出現的犬丸太郎,擊垮了他的高傲。我想犬丸太郎的存在,或許能夠幫助他從此之後將同學視為更親密的夥伴吧!

現實具有超乎想像的多層性。如果以為自己看到的「這個世界」就是唯一的現實,那就太膚淺了。一郎經歷了犬丸太郎的體驗之後,想必也會接連看見完全不同於自己先前所見的世界,並為此感到驚訝吧!

我們必須注意到,一郎的體驗從原本總是在身旁的小黑消失之後開始。
人類建構的「現實」由許多不同的事物支撐,只要欠缺任何一項,都會呈現意想不到的樣貌。「犬丸太郎」這個名字也可以讓人感受到他與小黑之間的關聯性。一郎可能窺見了透過小黑的眼睛所看到的世界,又或者犬丸太郎將一郎偏向獸性的一面放大之後呈現出來。傑出的奇幻文學作品,能夠接連喚醒讀者心中的幻想。

在此雖然未觸及末吉曉子的《森林的故事》(『森ソ話』)內容,但這也是讓人思考「現實是什麼」的作品。耐人尋味的是這部作品也和前者一樣,出現了「另一個我」的主題。

自主性

幻想是自心底湧現的事物,當事人無法控制,它的特徵是本身具有自主性。這個部分與單純的空想不同。腦中的空想可以在我們想停止的時候停下來,但幻想一旦發動,就擁有難以停止的力量。

岡野薰子的《雨天的小唐》(『雨ソ日ソЭ⑦』),就成功地描寫出幻想的自主性。這個故事的主角是一個名叫惠美的女孩子。某個雨天惠美獨自留在家裡,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隻名叫小唐的貓,而且小唐還會開口說人話。這裡的重點是惠美獨自一個人看家,因為幻想經常在孤獨的時候啟動。當我們身處人際關係中時,幻想會被太過強大的日常世界阻止,另外雨天時也比晴天容易發生。

惠美與來到家裡的小唐一起玩扮家家酒。不久之後,小唐又在下雨的日子—儘管外面雷聲隆隆—跑來找惠美玩。他們這次玩的是叢林遊戲,小唐扮演黑豹,惠美則扮演拿槍追捕黑豹的獵人。但是愈玩愈不對勁,小唐扮演的黑豹彷彿變成真正的黑豹一樣,邊發出吼聲,邊跳向惠美的肩膀,外面也電光閃閃、雷聲隆隆。

黑豹的眼中閃著光芒,化為純黑的旋風,跳過一棵又一棵的樹。
轟隆。轟隆。
黑豹在叢林裡橫衝直撞,追著惠美跑。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媽媽回家了。外面也雨過天晴出現彩虹,「小唐維持著半是黑豹的樣子,跳出窗戶揚長而去」。惠美與小唐的往來之後依然持續,但在此先不提後續發展,光從前述的情節來看,小唐逐漸變成真正的黑豹,惠美對此卻束手無策,這一點令人印象深刻。如果將小唐化身為黑豹的變化,想成是源自於惠美心中的幻想不斷膨脹,就能發現這個故事非常成功地描寫出幻想是如何自主性地啟動,最後超出當事人掌控。還好媽媽恰巧回家,讓惠美回歸日常生活,否則她的心或許將遭受嚴重的傷害。
幻想也是危險的。偉大的奇幻文學作品《魔戒》(The Lord of the Rings )的作者托爾金(J. R. R. Tolkien, 1892-1973,英國作家與語言學家),也留下這樣的警告:「精靈國是危險的地方。陷阱等待著粗心者,地牢等待著魯莽者。」

接著我想介紹小川未明的《黃金環》(『金ソ輪』)。主角太郎臥病在床,直到三月底還有點微涼的日子,才終於能夠下床外出。結果他聽見如鈴聲般清脆的聲響。

太郎看向遠方,路上有一名少年滾著金屬環跑過來,他的金屬環閃爍著金色的光芒。太郎驚訝地瞪大眼睛,因為他從來沒有看過光芒如此美麗的金屬環。而且少年滾著的金屬環有兩個,彼此碰撞時就會發出清脆的聲響。太郎也從來沒有看過能夠把金屬環滾得這麼熟練的少年。

不可思議的陌生少年的身影讓太郎深深著迷。隔天少年再度出現,太郎甚至忍不住覺得「他好像是我最好的朋友」。太郎打算明天主動與這位少年說話,和他交朋友。他告訴母親這件事,但母親卻不相信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接下來讓我引用故事的結尾:

太郎夢見自己和少年成為朋友,少年分給自己一個黃金環,兩個人沿著街道一直跑下去。他夢見兩個人不知不覺間就跑進了傍晚火紅的天空裡。第二天太郎又發燒了。過了兩、三天之後,七歲的太郎就去世了。

佐藤曉如此描述這部作品:「我想這在小川未明的童話中應該是數一數二的傑作。」我也有同感。發出不像這個世上會有的優美音色,滾著金環從遠處跑來的少年形象,在我們心中誘發的正是宗教學者魯道夫•奧托(Rudolf Otto)所謂的神聖(numinosum)體驗,相當於宗教體驗的核心。根據奧托的說明,神聖體驗具備對神祕事物畏懼、折服的感覺,以及難以抗拒的魅力這幾個要素。而這個少年不可思議的形象,剛好滿足了這三項要素。

這個少年的形象讓我想起了另一位少年。這位少年出現在下面這首二十八歲女性的詩作當中。

夢中的少年
少年在海邊等我,
在一個海浪拍打、充滿岩石的海邊。

少年用沾濕的手緊緊握住我的手,
我們兩人赤著雙腳在礁石上奔跑。
啊,金色頭髮的小小的你是誰呢?
你是否在對我說,
和我一起去到那個血紅的水平線彼方吧!

這位作者被宣告罹患乳癌之後,詩句就如泉水一般從她心中湧出。她在一個月之內寫了超過八十首詩,不久之後就再也沒有醒來。這位年紀輕輕就去世的女性的詩句中所描寫的少年,與「太郎」看見的少年之間,讓人感受到不可思議的類似。太郎雖然七歲就去世了,但這兩個人經歷的深刻神聖體驗,或許是普通人耗費漫長的一生也無法體驗到的。幻想就像這樣以連當事人也想像不到的樣態展現出來。這些樣態不是人們想出來的,而是從另個世界湧入人們心中。

關於說故事

幻想帶著本身的自主性逼近我們。如果人類在這時候被幻想壓垮了,會如何呢?這時候與其說是幻想,或許更應該稱之為妄想了。因為職業上的關係,我曾見過這樣的人。有人說自己是天照大神,也有人說基督將會再度降臨。我們雖然承認這些妄想對當事人來說是某種「現實」,具有深刻的意義,但我們無法認同他們主張這就是日常世界的現實。

反過來說,動腦想出來的作品缺乏幻想的自主性,所以應該稱為「虛構故事」,與我在這裡討論的奇幻故事不同。我有時候會接觸到以「正統奇幻故事」著稱的「虛構故事」,結果大失所望。很多漫畫作品都屬於這種類型。「虛構故事」理應有與之相應的評價,尤其部分作品也具有非常高的商業價值。只不過這並非我感興趣的領域。

幻想雖然存在於妄想與虛構之間,但就心理層面來說,所謂的幻想指的是意識在面對從無意識中湧出的內容時,不逃避也不被壓垮,而是在與之對峙的情況下所創造出的新事物。這個新事物的創造過程,有時也會發生在有意識中不斷思考的當兒,無意識的內容突然冒出來,帶來出乎意料的發展。

乾富子在她的奇幻故事《樹蔭之家的小矮人》(『木ろァソ家ソ小人ギグ』)7後記中寫道:「我能讓其他國家的小矮人活在日本嗎?我能捕捉日本原生的小矮人嗎?……這些想法不斷地在我腦中打轉,就在這時,天音邪鬼這個既奇妙又可愛的日本小矮人如風一般出現,讓我完成了這個故事。」在有意識的努力持續累積當中,無意識的內容「如風一般出現」,故事就在兩者的交互作用下誕生。我認為這段話顯示的正是這樣的過程。
單一層面的現實可以當成與自己分離的存在來記述,其中描述得最精密的就是自然科學。但是當我們把眼光移向現實的多層性時,就離不開觀察者的個性。觀察者只能透過「說故事」的方式,將自己所見的事物轉述給他人。身處在意識與無意識的對峙中並與之搏鬥的人,能夠創作出與本人的個性密切相關又同時具備普遍性的故事。如果因為這個故事脫離現實,就以為當事人能夠任意編造,那就太小看它了。佐藤曉的說明相當貼切:「作品中的假象世界雖然在現實中不可能存在,但依然具備某種權威的特殊法則。依循這個法則而發生的事件,被賦予特殊的必然性,因此能夠被當成無法抗

拒的真實來接受。至於違反這個法則的事件,則會被視為虛假的事物,被作品的世界排除在外。」

佐藤所說的「特殊法則」,在奇幻文學作品中以各種不同的形式呈現出來。佐佐木辰的《男孩與小狸貓》(『少年シ子Фаワ』)或許就是一個容易理解的例子。小狸貓雖然化身為女孩,卻受限於「一打噴嚏就會現出原形」的法則,而這樣的「法則」在故事的發展中扮演重要角色。在這部作品中,女孩好心地幫助男孩,於是男孩邀請她坐上自行車,但一陣冷風吹來,兩人一起打了個噴嚏。結尾是這樣的:

自行車破風而行。
前座是一名男孩。後座則是一隻頭上簪著萩花的可愛小狸貓。

這個結局有著說不出的幽默,但必須先有法則存在才能呈現這樣的結局。在此我也想稍微提一下幽默感與奇幻文學的關聯。奇幻文學作家為了對抗無意識壓倒性的力量,必須具有強韌的意識。強韌的意識能夠帶來產生幽默感的空間,因為侷促的狀況下是無法產生幽默感的。奇幻文學與幽默感這點,讓我想起庄野英二的《日光魚止小屋》。作者與狐狸之間的信件往來及對話,在認真之中帶有某種無厘頭的感覺,散發出幽默的氣氛。佐藤曉如此評論:「這部作品雖然帶有西洋風格,但其底下又散發出日本人自江戶時代以來的幽默。」鈴木隆的《月見草與電話兵》(『月見草シ電話兵』),則是一部無情與幽默並存的作品。這位作者能夠從戰爭經驗中創作出這樣的作品,想必是一位精神相當強韌的人吧!

奇幻文學的邏輯

宮澤賢治的《月夜下的電線桿》(『月夜ソザモウモタウヘ』),是一部廣為人知的名著。某個夜晚,恭一走在鐵路沿線旁的平坦地方。結果當號誌一發出「喀噠」的聲響,電線桿就唱著軍歌展開大遊行。喜歡這部作品的人,著迷於電線桿發出「踢躂躂踢躂躂、踢躂躂」的聲音往前行進的身影。

但想必也有人打從心底瞧不起這部作品,堅持「電線桿怎麼可能走路」,因為這件事情極端不合理。

大石真在《天狗所在的村子》(『Ъ⑦ヲソゆペ村』)這部作品中,成功地描寫了這種嚴謹主義者,在某些情況下被吸進幻想世界的樣子。這也是一部相當傑出的作品,但礙於篇幅無法介紹,總而言之,讓我們針對幻想是否真的如此不合理這點來思考吧!

大家熟悉的《愛麗絲夢遊仙境》(Alice in Wonderland )中有這樣一個橋段。鴿子看見脖子變長的愛麗絲,對她說「妳是蛇」,但愛麗絲卻堅持自己是女孩子而不是蛇,鴿子問愛麗絲:「妳會吃蛋嗎?」愛麗絲老實地回答「我吃過」,結果鴿子得到女孩子就是一種蛇的結論。因為「愛麗絲」的作者就是數學家,所以能夠熟練地使用奇妙的邏輯。

蛇會吃蛋。
愛麗絲會吃蛋。
所以愛麗絲是蛇。

這個結論當然是錯的,邏輯完全不合理。這是從前兩句的謂詞「吃蛋」相等,而得到兩者相等的結論,因此這樣的邏輯稱為「謂詞邏輯」。雖然邏輯上是錯的,但如果能夠從這樣的邏輯結構中,解讀出鴿子對「吃蛋」的事物的恐懼感與警戒心,那麼也不是完全無法接受。換言之,對方會不會「吃蛋」,對鴿子來說是關乎自身存在的重點。

這麼一想,也讓我發現到我們經常使用類似「人類如隨風搖曳的蘆葦」這樣的表現方式。這其實是藉著「隨風搖曳的蘆葦是……」、「人類是……」,「所以人類就如隨風搖曳的蘆葦」這樣的謂詞邏輯,來強調「……」給人的印象。換句話說,謂詞邏輯雖然在邏輯上是錯誤的,但卻是一種加深對方的印象、為對方帶來感動的潛在表現手法。
這裡再讓我們回到《月夜下的電線桿》。宮澤賢治在這部作品中,主張電線桿是會大遊行的事物。他賦予這部作品「電線桿是行進的軍隊」這個命題。讀者必須自己在心中建構針對這個命題的謂詞邏輯。

軍隊排成一列。
電線桿排成一列。
所以電線桿是軍隊。

這麼想或許也可以,但只有這樣完全不夠,宮澤賢治想要表達的不是這個。既然如此,我們應該對《月夜下的電線桿》推敲出什麼樣的謂詞邏輯結構呢?話說回來,就連在這部作品中採用「電線桿是行進的軍隊」這個命題本身,我們是否都應該抱著疑問呢?

一旦開始這麼想就會沒完沒了。換言之,一個奇幻故事能夠刺激我們思考,甚至喚醒我們本身的幻想。我們甚至可以說,傑出的奇幻作品,總是帶著某種課題前來挑戰讀者。這樣的作品帶著一種故事縱使結束了,卻依然能夠持續打動讀者心靈的力量。今江祥智的《青色小馬》(『小イス青ゆ馬』)中,出現了一匹青色的馬,並且拋給讀者「這匹馬到底是什麼」的問題。阿昇不知道媽媽長什麼樣子,媽媽在阿昇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與擔任鐵路看守員的爸爸一起住在能夠俯瞰鐵路的山上。爸爸值夜班時,阿昇就自己一個人睡覺,但媽媽有時候會出現在他的夢裡,讓他非常開心。

某個夏天的夜晚,阿昇一邊在鐵路上走,心緒一邊隨著號誌的顏色起伏。他走在枕木上時,嘴裡邊說著「黑色的馬、白色的馬、紅色的馬、青色的馬」,當他說到「青色的馬」的時候,「剛才號誌的光芒,好像直接變成一匹馬似的」,出現了一匹青色小馬。令人驚訝的是,這匹馬會說人話,牠說:「阿昇,你絕對不能把我的事情告訴別人。你一說出去,一切就結束了。」每到夜晚,青色的小馬就會來找阿昇。他們一起度過了愉快的時光,阿昇看起來變得更有精神,晚上也睡得很熟,沒有做任何夢。阿昇將小馬取名為次郎,遇到次郎這件事就連對爸爸也保密。某天爸爸生病了,阿昇不得不騎著次郎去找醫生。但阿昇到鎮上拿藥的速度太快了,讓爸爸相當驚訝。阿昇對此忍不住脫口而出:「我是騎馬去的!」把一切對爸爸全盤托出。爸爸認為「次郎可能是神明派來的使者」,並且準備了上等的牧草要給次郎當謝禮,但自此之後,小馬就再也沒有出現了。

阿昇雖然覺得遺憾,但他依然忍住寂寞,「我有一個這麼好的爸爸,而且我是男孩子!」一晚,他聽到爸爸說自己明年就要上小學,夜裡便夢到了許久沒有出現在夢中的媽媽。「阿昇已經到了要上學的年紀呢。」媽媽笑著對他說,這時媽媽的眼神,看起來就和小馬次郎一模一樣。

想必任何人讀了這部作品,都會開始思考:「青色小馬到底是何方神聖呢?」而多數人心中,或許都會浮現馬=媽媽的等式。如果使用前面提到的謂詞邏輯,就會變成這樣吧:

媽媽溫柔地保護阿昇。
小馬溫柔地保護阿昇。
所以媽媽就是小馬。

而且媽媽和次郎擁有「相同的眼神」。但既然如此,為什麼次郎是一匹公馬呢?為什麼媽媽不化身為更適合母親溫柔形象的動物出現呢?這麼一想就忍不住覺得,小馬等於媽媽的等式有點膚淺了。

靈魂的展現

既然是使用謂詞邏輯這種方法,那麼我們依此斷定小馬是媽媽或電線桿是軍隊,不就有問題嗎?像這種抗拒給予事物明確結論的思維,或許正是奇幻文學的重要特性。如果依循清楚、明確的邏輯思考,馬根本不可能說人話,電線桿也不可能走路。若真是如此,如果不在「馬是X」或「電線桿是X」這兩句話中X的部分填入具有相當分量的詞彙,就無法理解幻想的本質。這個X或許與某個更超乎常理的存在有關。我想試著在這個X的部分填入「靈魂的展現」。話雖如此,如果不了解靈魂的本質,也討論不下去。關於靈魂,或許有各式各樣的說法,但我最近是這麼想的—借用前面關於「明確」的說法—如果將人類的存在明確區分為身體與心理,就會剩下怎麼也無法歸類的部分,或者應該說,靈魂就是將身心整合成「人類」這個存在的事物。

無論透過身體面向還是心理面向,都能一定程度地說明人類的行為,但有些部分就是無法透過這兩個面向來清楚說明。舉例來說,像《青色小馬》的主角阿昇那樣的孩子,或許會被帶來我面前進行「心理諮商」。這個孩子明年必須上小學了,但身體孱弱、沒有朋友,也不太愛說話。父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帶他來這裡。阿昇經過身體檢查之後,確實有許多不如人的地方。而且母親去世,父親每隔一週就必須值夜班,這時阿昇只能獨自待在山中的小屋裡。

這種狀況下,確實有人認為無論從「身體面」還是「心理面」來看都「無需處理」。的確,去世的母親不可能死而復生,也不可能要求父親停止值夜班,但我們依然能夠期待阿昇逐漸成長,這是為什麼呢?我認為,我們之所以能夠在這種時候依然懷著期待,是因為人類有靈魂。人們一般設想到的在身體與心理上的協助,或許對阿昇沒什麼幫助,但阿昇的靈魂卻值得期待。在這個故事中,青色小馬實際上也幫助了阿昇的成長。這匹小馬或許正是阿昇的靈魂派到他身邊的事物。

有些人聽到我這麼說可能會反駁:「別傻了,怎麼可能有會說人話的青色小馬。」但這種把事情辨別得很清楚的人,無法帶給阿昇這樣的孩子任何幫助。我最近諮商的個案,是個一般而言任何人都放棄、對他不抱希望的孩子,但是對靈魂存在的確信在這種時候支撐著我。令人開心的是,持續不斷的期待,讓事情產生了意想不到的發展。這個像阿昇一樣,令所有人都不抱希望的孩子,逐漸產生了動力,變得愈來愈活潑。我看在眼中,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靈魂的作用拯救了他。如果要用具體的形象表現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只能採取幫助孩子的青色小馬這種形式了。

我們無法了解靈魂的本質。靈魂抗拒被明確判斷為某種事物,一旦我們斷定「這就是靈魂」,它或許就會消失。我們雖然無法掌握靈魂,但靈魂的作用經常在我們身邊發生,如果想要一定程度加以掌握並向他人轉述,奇幻故事是一種極為適切的手法。

或者應該說,人們的靈魂經常將幻想送進人們心裡。這對一郎來說是犬丸太郎的形象;對惠美來說又變成貓咪小唐;對恭一而言,則以電線桿大遊行的姿態展現出來。

當我們將幻想視為靈魂的展現時,就會開始覺得奇幻故事的作者給了我們相當豐富的訊息。我接下來想以這樣的想法為基礎,一次挑選一篇奇幻文學作品進行討論。

 
 
 
 

心靈工坊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PsyGarden Publishing Company
電話─886-2-2702-9186 傳真─886-2-2702-9286 e-mail─
【心靈工坊成長學苑】106台北市大安區台北市信義路4段45號11樓
【心靈工坊門市】106台北市大安區信義路4段53巷8號2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