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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戲:失去視力,獲得見識的故事》(已絕版)
Twilight?XLosing Sight, Gaining Insight

作者: 亨利.格倫沃(Henry Grunwald)
譯者:
于而彥、楊淑智
書系:Caring 002
定價:180元
頁數:176 頁
出版日期:2001 年 06 月 01 日
ISBN:9573049554

特別推薦:張作錦、李家同、盧雪玉、莫那能、愛盲基金會、中華視障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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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

「……一天下午,我在一個格外昏暗的角落裡,從角几上拾起玻璃水瓶,想倒一杯水,可是水倒在杯子外頭。我痛批房東,認為他為了省電才裝那些光度不足的燈泡,可我也猜忖,自己可能得換一副眼鏡了。……」
在天地初始的海洋中,一個微小的生物蠕動醒來。它通體覆蓋著一種感光色素,一種搜尋太陽、讓生物轉向陽光的視覺器官。這動作並不是看,而是看的前驅。它是所有生物「迎向光明」這基本衝動的一部分,是「想看」這不屈不撓意志的一部分。
我佇立海岸,思忖那些視覺器官,那些在億萬年前開始神奇發展的視覺的單細胞生物。我也極目去看——看海浪,看沙灘、貝穀、海草和沖刷上岸的殘枝碎物。我的眼睛因同樣的衝動、同樣「想看」的意志而骨碌碌轉。然而我的雙眼不管用,起碼不能完全發揮作用,因為它們被疾病所翳。我周遭的景物彷彿隔著一簾紗幔、一層迷霧。彎下腰,我分不清石子與貝殼、銅板與玻璃,很吃力。拾起一份別人扔棄的報紙,我也無法閱讀。畢生寫作、編輯,閱讀報紙——或任何形式的新聞——已是我本能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的存在似乎是由印刷字所涵蓋。而今不復。
罹患眼疾之前,我對自己的眼睛真可謂「渾若不覺」,除了偶爾必須換副眼鏡,或是要旁人取出一粒砂子;如今我幾乎時時刻刻意識到自己的眼睛。我把它們想作頭顱內兩個清晰的球體,我試著想見球體內錯綜精密的血管、神經和各種管脈。我思索它們的脆弱性,也琢磨它們的力量。在醫學和浪漫詩文裡,心是掌控生命機制的樞紐,心臟停了,生命也就停止。失去視力並不意味死亡。然而長久以來,眼睛被認為是蘊涵了人類的精髓——這並不是全然非理性的主張。對我們這些生來具有視力的人而言,視覺決定了大部分我們對這世界的認知,我們的喜好,我們所愛的人、事、物;這肯定是在絕大多數文化的神話中,眼睛扮演要角的一個原因。
視力漸失的這些歲月,促使我去了解眼睛的本質,以及視覺,這項我以往視之理所當然而今日漸失去的奇妙天賦。不過我也學著活在缺陷中,克服障礙。由是,這本書所講的不僅是一個有關視力的故事,更是在談生活。主要說的不光是失去視覺,更是獲得識見。
一九九二年,內人露易絲和我在佛羅倫斯市郊租了一棟別墅。室內光線不足,尤其那年十月天氣陰沈多雨;俗麗的壁燈內裝設的二十五瓦燈泡,令我想起俄羅斯光線昏暗得出名的旅館房間。一天下午,我在一個格外昏暗的角落裡,從角几上拾起玻璃水瓶,想倒一杯水,可是水倒在杯子外頭。我痛批房東,認為他為了省電才裝那些光度不足的燈泡,可我也猜忖,自己可能得換一副眼鏡了。返回紐約,我滿不在意地找了附近的驗光師作檢查。在關了燈的小隔間裡,他幫我作一般的驗光。我十來歲就戴眼鏡,用兩眼看驗光表,我毫不費力;當我摀上右眼只用左眼時,簡直什麼也看不見,而右眼卻接近正常。後來我才明白,它是一隻眼當兩隻眼用,替左眼一起看東西。驗光師似乎有些尷尬,又幫我重新驗一次光,結果一樣。「我想你最好去看眼科醫生,」他說。
我依然不十分在意,隨便找了一位眼科醫生診察,他說我得了一種叫做「黃斑部病變」(macular degeneration)的眼疾。當時我不懂什麼是「黃斑」,可不久便曉得這字眼源自拉丁文macula(意為斑點),指的是視網膜上一個極小的區域。至於英文degeneration,這字眼本身帶有敗壞的意味,著實教人喪氣。我從沒聽說過這種病。
這病的全名叫「年齡相關性黃斑部病變」(age-related macular degeneration),或簡稱AMD,多數患者均年逾五十。它是世人最不了解的眼疾之一,直到一九七○年代才得到確認。據估計,目前有一千五百萬美國人程度不一地罹患了這種病,未來還會有更多人為其所苦。它是造成視力永久喪失的最常見肇因,然而病源卻不詳。
把水倒在杯子外頭之類的事件未再發生過,可我開始尋找專業權威,找醫生和朋友們建議的人選。我發現專攻這個領域的專業人士廖廖可數。從若干被推薦的名單中,我選了一個由七位醫師組成、落址曼哈頓、業務繁忙、而名稱令人聞之喪膽的團體:「紐約玻璃體—視網膜—黃斑部諮詢中心(Vitreous-Retina-Macular Consultants of  New York)」。在擁擠的等候室內,我觀察其他病患。有的看上去與常人無異,有的則行動巍顫,少數拄著手杖,還有幾個靠親屬或護士挽扶著。我油然感到原來疾病也有階級,而且說來慚愧,我當時忍不住對那些情況比我差的病患起了一股輕微的優越感。
替我作診療的主治醫生是勞倫斯?顏奴奇(Lawrence Yannuzzi)和大衛?蓋爾(David Guyer)。他們用一般常見的儀器給我檢查眼睛,即人稱「哈格.史翠特裂隙燈生物顯微鏡」(Haag-Streit slit-lamp biomicroscope),機器中央的一對檢驗鏡外形像兩個黑色大碟子,活似機器人的眼睛。接著他們又作了另一項檢查,叫作「眼底螢光攝影」,就是把一種螢光紅染色劑注入血管。他們告訴我,某些病人接受這種注射後,身上會產生短暫的噁心感。果然。不過他們叫我深呼吸,噁心感也就過去了。這種染色劑流過全身,包括眼睛在內,視網膜內若起了任何病變,一種特殊的攝影機便可拍出一系列照片,將變化記錄下來。
拍攝過程伴隨一陣陣強光,宛似閃光燈在眼前乍明猝滅,讓人驚嚇失措。我先在電腦上看了拍攝的結果,之後又看到了光面照片。照片上呈現一個紅色大圓圈,一道道奇形怪狀的斑紋和污點貫穿其間,我把它假想成是某個陌生星球的地圖。接著醫生們開始解說。蓋爾精力十足但較沈靜,看上去是個孜孜矻矻的人,對他的專業表現出一種含蓄的熱情。顏奴奇同樣熱情,但較活躍,侃侃而談科學知識。後來他告訴我,他之所以偏好眼科,部分因為它「就像閱讀福爾摩斯探案,像在解謎」。
蓋爾和顏奴奇引我進入黃斑部病變的謎團中,介紹了眼睛如何運作的一般性知識。我向來覺得,我們慣常把人體器官比作機器是挺好笑的——「心臟是一部幫浦」——彷彿大自然是在模仿科技,而非科技模仿大自然。因此當蓋爾醫生說「眼睛就是一台照相機」,我不禁莞爾。眼睛的前段,包括了角膜、虹膜和水晶體,其作用是讓光線進入,並且聚焦在眼睛的後部。後部是一層薄薄的組織,叫視網膜,作用就像照相機的底片。視網膜被形容為一種「會看的組織」,此言的神祕意味令我訝異,人體組織如何可能「會看」?原來,視網膜包含了無數感光的桿細胞和錐細胞,這些細胞會將傳來的光線轉換成電波(脈衝),電波攜帶一組資料,經由視神經傳入大腦,大腦便依據這些資料形成影像。其實我們不是靠眼睛來看東西,而是靠大腦。眼睛是照相機?我倒覺得這套程序聽起來遠比照相機來得複雜,錯綜得教人眼花撩亂,那麼多的細胞、管腺、神經,剪不斷理還亂,卻又遵循著一個無比精密的設計運作。
視覺分為兩種不同的作用:「周邊視力」和「中心視力」;後者負責看得清晰、詳細。「中心視力」源自視網膜中央,一個四分之一吋寬的小區域,叫作黃斑部。視網膜上若出現老人斑,即一種叫「隱結」的斑點,就是危險的徵兆。這種「隱結」多半無害,但也可能造成黃斑部變薄,甚至萎縮或退化。此即一般所稱「乾型(或退化型)黃斑部病變」。「溼型(滲出型)黃斑部病變」較不常見,但比較嚴重,它是黃斑部周圍的微血管破裂或滲漏,形成瘢、疤組織而產生的病變。瘢、疤組織可導生異常的新生血管,而新生血管格外脆弱,一旦破裂或滲漏,血液或其他液體滲入黃斑部,又形成更多的結疤。
我的醫生告訴我,我罹患的是「溼型黃斑部病變」。我試著用新聞人的好奇心來吸收這一切,而這好奇心暫且強過我的憂慮。我們已習慣了醫學奇蹟:器官移植、心導管手術、髖關骨更換。眼睛方面,我知道有眼角膜移植、白內障摘除、青光眼和其他往昔常導致失明的眼疾,如今都可治療。當時我還不曉得「黃斑部病變」這種病會有多嚴重的後果,自然以為它是治得了的。待得知它其實是無法可治的——起碼沒有持久的療效——我錯愕了。沒有類似的醫學奇蹟可治療黃斑部病變。我忿忿不平,這下子我可真的擔心了。
我左眼的視力是二○/四○○,遠低於失明的法定標準二○/二○○。我的右眼則近乎正常,二○/三○。我問醫生,右眼惡化的機率有多大?他們說,在未來三到五年間約莫有一成到一成半的可能性。這機率聽起來不太可怕。接下來我提出的問題是在那之前自己幾乎從沒想過的:我完全失明的機率有多大?答案是微乎其微。然而半年前我還壓根沒想到自己會有視力問題,也因此,雖然醫生這麼說,我還是無法完全放心。
我拿到一張卡片,上頭是一個格子圖形,中央有個點。假使看那格子時,線條似乎在晃動或黑點似乎消失了,那麼黃斑部病變就加劇了。於是,每天刮鬍子之前,我都會盯著那張卡片,先用罹病的左眼,再用無恙的右眼,緊張地注視那些線條和黑點。通常我挺喜歡每天刮鬍子的那段時間,它是最有益於思考的——可以計劃這一天的活動、要打的電話、要寫的東西。投身新聞界那幾十年,我往往是在剃去鬍渣之際,腦海中便開始著手寫報導或編輯。而今我發覺自己幾乎滿腦子想的都是我的眼睛,努力觀察自己可以辨識的鏡中佈滿泡沫的臉孔有沒有少了些。我看不出任何變化。白天裡,我把卡片放在皮夾子裡,隨身攜帶,不時細看。
一連幾個月,線條沒有晃動,可就在我漸漸相信右眼安然無虞時,線條彎曲了,彷彿是隔著熱浪在看它。我衝到醫生那兒,他們發現我的右眼滲血,決定試試雷射治療。
雷射治療是把雷射光射在滲漏的細胞上,使它們起碼暫時凝固或閉合。這手術只有一成五左右的病例可以進行。其餘的病例,因為受損細胞或位於黃斑部中央的正下方,或太靠近它,雷射光很可能完全毀掉中心視力。我向來覺得雷射這玩意挺神祕又險惡,這印象是受到早年科幻小說裡的激光槍和死光(無堅不摧的高能射速)的影響。
我緊張兮兮地坐到診療椅上,診間燈熄了,我面對著早先做檢查所認識的機器。這會兒機器上裝置了一具雷射儀器。我的頭被一條帶子固定,下巴托在一塊墊子上。蓋爾醫生坐在機器的另一邊。他的左手肘放在一塊厚厚的海綿樣膠墊上撐著,手裡拿著一根管狀光學鏡貼住我的右眼。光學鏡上有個特殊的隆脊,可以使它安全的壓在眼珠表面上,減緩血液循環【編註】,方便雷射封合目標細胞(這儀器是顏奴奇研發的,上頭記註了他的名字)。蓋爾的右手放在一根控制桿上,透過光學鏡,控制桿可將雷射光瞄準我的眼睛。如果這隻手有什麼閃失,或是我的眼珠移動,雷射就會造成嚴重的後果。我感到無助,只能完全任人宰割。
蓋爾鎮定如恆,他拿早先作眼底螢光攝影拍下的照片當作地圖,尋找滲漏點。他輕聲地安撫我,叫我別動。強光乍閃,亮度比我在作眼底螢光攝影時經歷的強光還要亮,我眼花了。他不停地喃喃道:「好……好……很好。」那聲調讓我想起專業攝影師拍攝一張困難的照片時發出的熱切驚歎。他是想安撫我,要我相信我的情況很好?還是表示他的情況很好?強光接連乍閃,我無暇思索。經過約莫三分鐘,手術結束,我卻頭暈眼花了近一個小時。事後我問蓋爾,他是否也緊張,「算不上緊張,」他回答。「我們是幹這一行的,」顏奴奇添上一句:「準備……準備,準備工作重於一切。之後的程序就像切割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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