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 三十多年前，剛來到波士頓兒童醫院不久，我有機會跟隨布列茲頓醫生（Dr. Berry Brazelton）巡房，他當時已經公認是嬰兒研究的先驅。我仍記得，我望著鑲鋼框的嬰兒床被推進新生兒診察室的一個安靜角落，看見才出生一天的小寶寶，被牢牢地裹在襁褓中，頭上戴著棉質嬰兒帽，只露出她的粉嫩小臉。年輕的母親進到房裡時，我們都安靜下來。她坐在嬰兒床邊，神情焦慮且脆弱，可想而知，有穿白袍的觀察人員在場讓她很緊張。
布列茲頓醫生著手解開襁褓，我不知道該預期什麼。當時我尚未為人父，以為才出生一天的嬰兒不過就是一個小寶寶罷了。他測試她的足反射，彎舉她的手臂和腿，檢查她的肌力。這時寶寶已經完全清醒，布列茲頓醫生突然拿起一顆紅球，擺在距離她眼睛30公分的地方。新生兒真的看得見嗎？我納悶著。就在此時，她的眼睛鎖定那顆鮮亮的球開始追蹤它。「她看得見！」她媽媽脫口而出，難以置信地搖搖頭。當布列茲頓醫生用輕快的語調跟嬰兒說話——喚她的名字，莎拉——她的眼睛睜大、發亮。這會兒她的反應絕對不是偶然隨性。她的目光堅定，一種穩定的質感存在於嬰兒和醫生之間反覆一來一往的互動中。
在那一天，我頭一次看見新生兒的炯炯目光。才出生一天的寶寶不是等著世界來形塑其命運的被動有機體。莎拉的視力和聽力無庸置疑，令我驚艷的是，她彷彿天生有一種好奇，而且準備好要投入新環境與之連結。她十足是個人。當我瞥見這位年輕媽媽把嬰兒貼在乳房之際眼眶泛著淚水，口裡反覆叫著她的名字，不再因為我們在場而緊張，我的思緒當天二度被打斷。母嬰情感聯繫的強韌和溫柔令我動容。彷彿這位母親剛剛發現自己對寶寶的愛有多麼深。
如果說莎拉和母親的關係在那天有了轉變，我也起了深刻變化。確實，我專業上對兒童發展的興趣是從那一刻開始的。在老舊的波士頓婦幼醫院的那個冬日，目睹這新生兒的奇妙本領，以及這些本領對於母親的強大作用，無疑把我的人生轉往一個新方向。我是後來才明白，我自己的童年經驗，讓人生的這個轉變儘管始料未及，卻是早已注定。
我對莎拉的反應，呼應了我在母親過世後照顧幼小弟弟的那段歲月。當時我不滿十一歲，失去母親讓我頓失愛與安全感。我感到被遺棄、很孤單，脆弱、悲傷、傷痛、空虛和失落快把我壓垮。但是照顧幼小弟弟——抱他、餵他、幫他換尿布、跟他玩耍、推著嬰兒車在愛爾蘭家鄉小鎮街上走——不知怎地，竟把我從哀傷和孤單中拉出來。它填補了我內心的空洞，讓我在驟然失去愛與安全感的世界重建了信任。那段經驗讓我重拾最初的純真，也抓住了一絲希望。
多年來，在某種不可抗拒的命運安排下，我在兒童醫院的工作逐漸聚焦於嬰兒與照顧者連結的能力，以及嬰兒對照顧者所起的轉化作用。研究者已經明白指出，就生物機制來說，嬰兒是親社會（pro-social）的有機體，會積極尋求與周遭環境的接觸。親社會的新生兒確實是造物主的傑作，有能力讓每個進入其生活圈的人都有所蛻變。
本領高強的新生兒
新生兒與生具有豐富的行為清單（behavioral repertoire），能夠進行短暫的面對面、眼對眼的交流。這種準備好與照顧者連結的狀態，在廣泛的視覺、聽覺和知覺能力加持下，使得嬰兒能夠探索周遭世界。
我們現在知道，寶寶喜歡人臉勝於其他東西，甚至能夠區分快樂的表情和悲傷的表情。新生兒的聽力十分靈敏，聽得出一段旋律裡少了一拍，更重要的是，能夠認得媽媽的嗓音。寶寶的嗅覺打從出生起就發展完備，甚至可以明確辨識出媽媽的味道。由於感覺皮質是嬰兒出生時大腦中發展最完備的部位，因此寶寶的觸覺已經發展出相當精巧的敏銳度。
然而單單列出這些個別的能力，無法充分彰顯新生兒行為清單的豐富多樣。反倒是他們如何以一種連貫的，甚至是有目標的方式整合這些能力，會顯露出獨特的個人特質。總地來說，這些出色的能力可以讓寶寶面對眼前的重大發展任務，也就是說，跟你形成一種持久的依附關係。
嬰兒的語言
嬰兒的英文infant，源自拉丁文的infans，意思是「不會說話」。嬰兒雖然不會說話，卻有形形色色早熟得驚人的溝通策略。其中有一些溝通線索清楚又明確，明明白白邀請你跟他互動或相處，或者挑明地撇開頭去或不搭理你，但另一些卻不容易解讀。你的寶寶打信號的策略被精巧地設計來吸引人注意，從而確保她的存活和適應。她的語言也許清晰得像嚎啕大哭（「幫幫我」），或者幽微飄忽，像是皺起眉頭，表示她有點不開心（「這樣的交流對我來說有點太強烈了」）。
嬰兒可能雙眼發亮（「這很有趣」）或臉色微變（「我有點太緊繃了，讓我稍微休息一下」）；睏倦的微微一笑（「我正在放鬆，請不要吵我」），或呼吸急促（「這變得太刺激了」）。
不管是挑起眉毛或皺起眉頭，張開手指或繃緊腿部肌肉，這些信號都是寶寶用來溝通的「字」或「句」，他第一語言的音素，最初的話語。這些行為信號並非毫無意義的，它們傳遞信息、提供資訊，告訴你寶寶要發育成長需要什麼樣的照顧、他喜歡什麼或討厭什麼。《寶寶正在跟你說話》將會告訴你如何觀察和解讀這些信號。
真實的反應
寶寶給的線索很可靠；感受和表達不會不一致。事實上，新生兒臉部和聲音的表情要比大孩子或大人的更幽微。然而跟大人不同的是，嬰兒不會掩蓋他們的感受。寶寶的行為是可靠的一扇窗，從中可望見他的心智和感受。不管是長時間嚎啕大哭、上眼皮眨動、耀眼的社交性笑容，都是真誠的反應，你可以無條件信賴它。
由於寶寶在某個程度上已經知道他的存活得依靠照顧者，所以他會關注照顧者行為上的蛛絲馬跡。你的寶寶對於每一個令人安心的觸摸、話語和歡呼是纖細敏感的。你所有的關愛反應都會加深寶寶健全、安全的感受，並且在他腦海裡留下印記。
了解寶寶的語言
爸媽和其他照顧者往往會語帶得來不易的幽默，感嘆說寶寶出生要是附上使用手冊就好了。其實你的寶寶的確帶著照顧指南出生，它就內建在他的行為中，告訴你他需要什麼才能好好活下來並成長茁壯。只不過，這些指南需要被解碼。也因為每個寶寶都不一樣，各有各的性情和敏感度，每個寶寶的指南也是獨一無二的。你在學習解讀寶寶行為的過程中，他會提供你非常精確的資訊，說明他的偏好、需求和期待——他是什麼樣的人！
《寶寶正在跟你說話》旨在做為一本指南，破解寶寶的行為密碼，解讀他的語言，讓你能聽到他的心聲，了解他在說什麼。內文搭配著照片有助於你磨練觀察技巧，學會看出寶寶給出的線索，辨識它們的意義。隨著你翻看這些照片呈現的每個表情、姿勢和動作，探究內文的意義，你將做好準備，迎接在自己的寶寶身上讀出這些涵義的深深悸動——我有幸屢屢在新手父母身上見證。
這是你的寶寶
《寶寶正在跟你說話》不僅僅是多年來關於嬰兒眾多出色本領的研究總結；它將幫助你把寶寶當作一個人來認識，讓身為父母的你更得心應手。
這本書不打算對於如何照顧寶寶提供建言。坊間有很多寶貴的書籍為父母提供意見，你的社群裡也有很多睿智的人可供你尋求建議。在這裡你會看到很多照片和關於寶寶表情和行為的描述，以及關於這些表情和行為是怎麼出現的說明，也包括從寶寶成長和發展的觀點來看它們代表什麼意義。這本圖說指南將幫助你在寶寶身上認出這些行為，甚至那些轉瞬即逝的幽微行為，好讓你用寶寶所期待和需要的方式回應。倘若這本書能像一把鑰匙，解開寶寶行為的奧祕，使得認識寶寶的過程令人滿足又愉快，那麼這本書就可說是大功告成了。 |
